凡华正色道:“这两者又没有相悖之意,再说我相信你弟弟肯定也很喜欢你这哥哥的。”
柱子那黝黑硬朗的脸红了红,伸手在胸膛上捶了几下:“那是。”
“那我以后就叫你哥?”
柱子怔了怔,看着凡华的时候,脸上的笑脸收敛了起来,看着凡华的目光有点涣散。
“再叫一声?”
“哥。”
柱子看着他,咧开嘴笑了。
“弟!”用力地抱住了凡华,柱子看着天边,在那里,他仿佛看到了弟弟在天上微笑着看着他。
如果小凡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哥一定会用生命去保护他。
靠着柱子的凡华轻拍着对方的背,眼角也是满满的笑意。
包扎好后,凡华又前前后后地查看了一番,对柱子说道:“好啦,你好好养伤吧,我还要去给其他人诊治呢!”
柱子依旧笑得露出牙齿:“好好好,别太累了。”
凡华夸张地弯下腰,鞠躬道:“知道啦,柱子哥。”
“哈哈,你小子。”
看完柱子,凡华又接着下去看其他的将士们。
从夜幕降临到冒出漫天星辰,凡华一直在忙活着,然而等待着治疗的人却还有几十个,看得凡华真是越来越皱眉。
这人练兵也用不着下这么狠劲儿吧?连副将鲁深的左臂都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可知这岳擎训练得多苦了。
鲁深却还替岳擎开脱道:“凡大夫,受伤乃是兵家常事,你别怪将军。”
手一动,在听到对方“嘶”地低呼一声,凡华冷哼道:“看来你受的伤是真的。”
鲁深赧然。
“好了,以后小心别碰到伤口。”
“是是是,大夫。”鲁深满脸应承。
看着昔日在战士面前一直威严果断的鲁深这般讨好的神态,凡华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只不过他不知道在他走后鲁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透露着幽怨的情绪。
到了深夜,凡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帐篷走去。远远看去,帐篷里还燃着烛光,在一片漆黑的草原上显得特别的明显。
在帐篷外站了一会儿,凡华掀开布帘,迈了进去。还在看兵书的岳擎在他掀开门帘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他的书去了。
凡华抿了抿唇,问道:“将军今天为何要如此苛训他们?”
岳擎依旧看着手里的书:“这样就承受不住的兵,不要也罢。”
凡华皱眉:“将军训兵无可厚非,但是我认为,法子错了,也只是事倍功半。”
岳擎看他:“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凡华沉默了一会儿,却依旧开口道:“将军大败北琅,自是有将军的成功之计,只是我觉得有些缺陷罢了。”
岳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凡华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答话的迹象,转身去了内间。
夜渐渐深了,岳擎看了一下里面,放下书,吹了蜡烛,转身进了寝室。不过他踏进去的瞬间,脸色便沉了下来。
站了一会儿,岳擎走回自己床边,一个人和衣睡下了。
这一夜凡华睡得并不安稳,已经习惯了在温暖中睡去,如今突然孑然一身,受着周遭的冷气,带得体内久未发作的寒气都蠢蠢欲动了。
半梦半醒着,凡华看了岳擎一眼,叹了一口气,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就像是如夜的鬼魅,将你层层包围,你只有沉沦,却难以挣脱。
第13章 第十二章
中秋节当晚,因为是个团聚的日子,又难得有酒喝,大家也就没有了往常那般拘束,支起几处火把,在圆月下畅快痛饮。觥筹交错间,碎了一地的月影,醉了众人的心绪。
看着那些汉子都喝得畅快,凡华似乎也是被感染了一般,对阡陌他们的想念似乎也被冲淡了些许。
然而很快,那些铮铮铁骨的男儿在喝过酒后,借着酒胆而抹起了眼泪,就连直爽豁然的也是柱子一边红着眼一边说道:“又是一年没在家里过中秋啊……”一口喝下满碗的酒,眼里的泪却更加汹涌。
所有在场的将士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始了伤感,一个士兵一边笑,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以前在家里爹娘总是嫌弃我,因为我总是在闯祸。以前我挺烦他们的,只是现在想见一面,却也难了……”
“你还只是烦,”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接了口,“我在家还被我爹满大街追着打,那时候我就特别倔,总是顶撞我爹,只是上一次回去,看到我爹头发都白了,才觉得原来不止是我们在度过这些岁月,我们的爹娘也是在接受着时间的侵蚀……”
环顾四周,看着这些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人如此伤心,凡华也是突然觉得心里沉重,看向岳擎的时候,他愣住了。
原来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那双瞳的尽头,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不是在药房初遇时的幽深冷漠,也不是在众人面前的威严肃穆。
就这样彼此凝望着,仿佛整个军营只剩下了两个人,他和他。
皱了一下眉,怎么现在自己总是在关注岳擎了?还是因为自己一再忤逆他的意愿?摇了摇头,凡华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叫上周逸尘和擎重一起去他的住所。周逸尘和擎重向岳擎望去,在得到岳擎的示意后跟了上去。
等三人走远,岳擎看向鲁深,后者立刻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再回来的时候,凡华三人各自手里都拿着两个巨大的笼子形状的东西。众人疑惑地看着他们,凡华笑了笑,拿起一个站到中间。
“这叫祈天灯,把自己的期盼、思念告诉他,等燃了烛火,它便可以飞上天空,把我们的愿望告于老天爷,这样老天爷就会让我们梦想成真。”
众人皆兴奋地大喊了起来,凡华继续说着:“我只想说,只要世界上我们的亲人还存在,我们便要活得坦诚、活得洒脱。我是个孤儿,比起无法相见,无法拥有才是真正的痛楚……”
那些男子渐渐停止了流泪,静静地听着那位俊美至极的军医说着。
“我知道,你们都很想念亲人,都很想念家乡,但我确信,此时此刻,你们的家人,也在一样的月光下,做着和你们一样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嘴角挂上了笑容,“我们就燃起这灯,让它把我们想说的话带给月亮,带给我们的亲人。”
“好!好……”众人挥去沉重的氛围,接过那祈天灯,对着它说了自己的话后,便传到下个人手中。柱子跑了过来,问凡华:“弟,这个真的可以显灵的吗?”
凡华笑了一下:“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亲人安好,不是吗?让飘渺的思念化作现实的灯火,让虚无的情意化作确切的实物,是对我们亲人最好的祝愿。”
柱子挠了挠头:“弟,你都快把我说糊涂了。”
“你相信就好。”说完,凡华一一点燃了祈天灯的蜡烛,还有些怀疑的人们在看到祈天灯真的慢慢飘浮了起来的时候,皆是欢呼了起来。
“真的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
“爹娘,你们要好好的……“
众人皆是抬头大喊着,那六只祈天灯,带着深深的祝愿越飞越高,但是无论多高,那细小的灯火依旧在黑衣中璀璨透彻。
悠悠扬扬的琴声响起,凡华闭上眼睛,拨弄琴弦的动作却愈发流畅。婉转迂回的琴声穿过了夜的层层笼罩,向着远方的亲人呼唤着。
听着耳边的声律,看着天边的灯笼,那些士兵们不仅身体醉了,连那颗一直在远方流浪的心也醉了。
在这世界上还有人惦记,或许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吧。
睁开双眼,凡华看向那个高大的人,不意外地看到他在盯着自己。
不过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岳擎身边的鲁深、擎重、擎壮等人却是突然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留下一片茫然的人们。
急忙走到岳擎身边,当看到他们三人脸色青紫的模样,凡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快,来人把他们抬回帐篷里去!”凡华大喊了一声,还在看着祈天灯的士兵们才幡然醒悟,不敢怠慢,立刻出来了好几个人把鲁深三人弄回了帐篷里。
脸色凝重地诊断着,凡华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岳擎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三个是中毒了,而且是刚刚才中的毒,我这里只有一副解药的剂量,我再想想办法。”
岳擎点了点头。
凡华继续说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先不要让大家碰那些酒食,我没有额外的精力来治疗太多的人了,好吗?”
说到最后,凡华的眼里已经露出了些许的哀求意味,但是在那哀求之中,又隐隐藏着点冷意。
岳擎面不改色地说:“好。”
回到住处拿了药,凡华径直向平时做饭的地方走去,后面只跟了岳擎和周逸尘。
让岳擎在外面等着,凡华在里面鼓捣了好一会儿,才脸色苍白地出来了。在他左手里是一碗黑乎乎的水,而他右手里则是两枚暗红色的丹药。看到他出来,周逸尘立马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