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圆阴沉着脸,扬起下巴,以胡子指了指沈吟所在的方向。居同野就势瞧过去,看见沈吟刚转回头的动作,明白这是他派张圆替他来解围来着,暗暗松了口气,对张圆更是感激不尽。
付美颜悻悻然,冷哼一声抱着女娃款摆腰肢走了。
张圆看着付美颜走远确信她不会再回来,方才坐下,露出个自以为是春光灿烂的笑容,却不记得络腮胡子能遮挡一切表情,热情招呼,因为喝过酒,又带了几分黏糊糊的热切暧昧:“来,小兄弟不理那个老娘们,想吃啥跟哥哥说,哥哥疼你。”
居同野才被唬过听了这话又是娇躯一震,当下除了拼命摇头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张圆瞧他一副委委屈屈小媳妇的模样,隔着一段距离,能感觉到对方衣下肌肤极尽蓬勃的炙热,他那几个陪床的相好竟没有一个能与他相比。张圆瞧得心思如飞浮想联翩,平白无故联想出他是欲羞欢迎的模样,实在色色可人,立即把阎王爷似的沈吟抛之脑后,想着无论如何先爽快一把,下地狱也值了。
居同野盯着虾吃,旁人瞧着所有菜品一样都是同一口大锅盛出来的,殊不知独这一桌是单聘厨师另起炉灶,用的也是精挑细选的顶尖好料,大虾鲜嫩多汁,居同野吃的满口留香,浑然不察身侧这人的眼神非比寻常。
张圆不怀好意斟了两杯酒端着:“小兄弟跟哥哥喝一杯,酒菜酒菜,光顾着吃有什么劲,喝了这杯,待会哥哥亲手剥给你吃。”
居同野不会喝酒,转念一想,沈吟派他来替自己解围,应该是个顶不错的人,眼见他双眼如大黑豆子天真非常,眼神急切真挚,的的确确是个好人,迟疑半晌也就接了。
这木讷的样子看起来十二分的可爱有趣,张圆喜不自禁,先喝了自己那杯,推着盏底殷殷劝道:“好兄弟给哥哥点面子。”
居同野无奈,举着酒盏在鼻下嗅了嗅,闻着也不算多烈,旋即一口闷了。他喝了杯酒,因为没什么酒量,不过须臾便上了脸,红透双颊,和羞红还不一样,宛如流霞透着情色,愈显出挑。
张圆赶紧又倒满两杯,眼珠子咕噜直转,乐不思蜀,自以为今夜当真走运。
黄汤一杯两杯就这么下肚,居同野自己没反应过来,便趴在桌上动弹不得。
张圆还怕居同野喝多了耍酒疯惹人注意,一面提防着莫要叫他喝太多,一面琢磨是不是还不够。没想到不多时人就不声不响地趴在桌上,摇其不觉,晃之没有反应,这不是故作姿态邀请他一尝滋味么。
从天而降的美味就在身边,张圆实在是不敢相信心虚不已,又战战兢兢推了推,人软成一坨棉花一动不动。张圆原本是准备关起房门行事,不曾想现在就鬼迷心窍,就势在他腰间一抹。这人不是纤细身材腰肢却劲瘦,手心覆上甚至能感觉到随着呼吸一起一收。居同野昏昏沉沉,感觉到掌心覆盖,还不着痕迹地扭了扭。
当时张圆浑身酥麻好不难受,熊熊欲火燃起,久旱逢甘霖沙漠遇洪水,脑袋一闷全然不顾了。
酒过三巡,宴席犹如激烈战场不遑多让,酒坛杯盏你来我往,喝的是乱七八糟,戏班子趁乱也不唱了下来吃喝,也不知自己究竟坐了哪桌,手里的筷子还是不是刚才用过的那双。
张圆趁机把人架走,多是酒量不好还死要面子大喝烂喝的,已有不少人被架走,因而这两人也并没有惹人起疑。
第四十六章 归家之路
沈吟敬了一轮酒后,跟喝白水似的毫无反应,同行的人脚步都有些昏昏沉沉虚浮踉跄。然而他还回不去,老人家看见沈吟端的比亲孙子都亲,纷纷倚老卖老拉着沈吟喝酒叙旧,半刻都不叫他闲。
是夜风萧萧,火舌群魔乱舞,寒露被露天热切尽数挡在宴席外。沈吟喝趴了不少人,自己也有些昏沉,这得归功于眼尖圆滑的付如虎。
付如虎一见敌人来势凶猛似有破竹之势,这边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酒壶里兑了茶水,兑的不多不少恰巧得当,喝起来不辣口也叫人闻不出异常。他捧着酒坛在一旁恭敬伺候,只待沈吟的酒盏一空,不给外人表现机会率先倒满兑水酒,勤快诚恳貌似小厮。三当家给大当家当小厮,理所应当,因而沈吟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待都喝趴下之后,宴席上的人少了大半,几个桌子上都没了人,能一眼望全。
沈吟没能看见居同野,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的缘故,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能掂量准确的。定睛仔细看来,依旧没能看见人,寻常人眼里那人是流水中一滴不甚起眼,在他眼里却如活水源泉,从来逃不过,许是酒劲作祟,沈吟一时惊慌失措。
沈吟扶着桌子,忙问身边的付如虎:“看见同野了没?我叫他等我的。”
付如虎敷衍地一瞥,他比居同野还眼瞎,男女老少都一个模样,眼里只剩下诗词歌赋与算术,随口道:“没看见。”
沈吟不信居同野会不顾他的话不等他先回去,挨桌找来,找到最后急了简直勃然大怒,就要拍桌子泄愤。还是付如虎眼疾手快挨了这一巴掌,大好宴席如何得以落得个惨淡收场的地步。
发泄一度,沈吟冷静下来,金风习习吹散脑中沉闷愚钝,他挨个打听,才知张圆早就带着居同野走了。
而付如虎一听“张圆”二字,极怕城门失火殃及无辜池鱼,便不敢再跟。在他看来,兄弟情深,莫说为个男人,就算是发妻也不值一提。所以他至今也没个结发妻子相濡以沫。
沈吟想张圆是没胆在他房间里弄人的,遂去了张圆的屋。也是一间青脊瓦房,屋内寂然漆黑一片,不似有人正寻欢作乐。他还是快步走去,一脚踹开房门,就着月色影影约约看见床上躺着人,正是他苦苦搜寻的心肝。
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沈吟扶着门惶惶不安双腿如灌铅走不动道,觉得亲眼所见过的那些人间炼狱都不敌发妻被侮辱之仇。他一遍遍劝道那是他的心肝,他的血液他的魂魄,无论多么惨烈的现实他都能接受。旋即又一想,他娘的这小子是盼着自己走的,应该不会三贞九烈。
刹那沈吟也不知作何感想,走到床边,床上只剩下一人,那人临走前还不忘给他心肝盖严实被褥。居同野这人在床上向来任由摆弄,无论醒来还是睡着。沈吟一把掀开被褥,只见他衣衫不整大露春光,裤子倒是完好,连腰带都是他惯系的手法。
不过沈吟认定有这等美色在怀,惯经风月楼烟花寨的都抵抗不住,自然而然以最低劣的心思揣度天下男女。沈吟趁势解开他的腰带,伸了手指进去,甬道紧实干涩,不似才被动过的,瘫痪似的趴在床上。
张圆并非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人,相反这人比沈吟还狠辣毒绝,沈吟还有所顾忌,顾忌师兄周家顾忌死后尸体受辱,相反张圆不会这些顾忌。
只可惜张圆留了满脸刺猬针扎般的络腮胡,在他又亲又摸之际,居同野迷迷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人为非作歹拿针扎他。
居同野翻了个身,长长的哼唧一声,不过是寻常抱怨,对有人扰他清梦的不满。
张圆竟大彻大悟,忙不迭问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接二连三如傻子遭文曲星附体,聪慧异常,敏感起来,十分怕被沈吟绑起来扒皮。年轻时义无反顾,而今他安逸几年,惜命怕死胆小如鼠,拔腿跑了。
感觉到有东西趴在小腹上,沈吟毕竟不轻,居同野喘息不畅终于难受醒了。
沈吟眨巴眨巴眼,就等着他说什么。
居同野没喝多少酒,却是醉得昏昏沉沉,茫然中意识到面前的是沈吟,虽然有两个,还是喜道:“你终于来了,走,出去玩去。”
沈吟满脑莫名其妙,英才得天妒之人也有痴傻之时。
居同野迷糊间一摸胸口,没留神衣衫不整只察觉怀中东西没了,情急之下一模全在床上。
沈吟呆呆愣愣看着居同野抄起一兜炮仗,迟迟意识到宴席前居同野曾经说过的话,看来这人梦中也不忘恪守约定,如妓子恩客海誓山盟相约出逃。
居同野神智沉醉而身子清醒,拉着沈吟大摇大摆往外走去,寻了个山坡携手并肩坐下,也不管此时此刻寨子里清醒的人着实不少,手脚相缠双唇相抵,意乱情迷之下,激吻得啧啧有声。
沈吟意犹未尽之时,就见居同野骤然撒手,掏出怀中鞭炮来,捧在手心端庄谦恭,还有些胆怯卑微,如捧明珠珍宝,然而这些都是对神祗而言如草芥一般的不值一哂的物什。
沈吟无奈道:“要点炮仗么?合着你说今晚就知道了是放炮仗?”
居同野点头,另一只手也抓出几枚来,凝视远方夜色差点便随风而去,声音无情无欲无所予求:“每年过年,子时一过,我便全县搜寻未燃的炮仗,拿回家等我爹回来,一家三口再一起放。”
沈吟咬着薄薄的下唇,忍住眼泪。漫山遍野的蒙昧混沌,唯独他一人清明,他觉得这是对他的残酷,是因他一生残暴罪孽的惩罚。
“放吧,有我陪你。”
居同野摸索着,沈吟意识到他是没有引火之物,问:“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