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同野是真的担心他,冒充朝廷命官可是大罪,眼见沈吟又发痴起来,他说不过打不得,无可奈何,扭头就走。
三十六计,沈吟手到擒来,深知此时进一步则过,便隐忍下来让他走。果然入夜之后,居同野比往常好哄的多,他几乎没说什么,居同野便乖乖趴在床上任由施为。
居同野有心事,没有留神夹的比寻常紧了两分。
沈吟全当二人床笫间的情趣照收不误,上了床后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带着股火辣的调情味儿:“叫我什么?不对,是我叫你什么……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同野?居大哥?哥?”
居同野闷声不理他,疑惑他哪来的这些下流话与下作手法,定然是在别人身上一一施展过,又在他身上照葫芦画瓢,日后想必还会把花言巧语小心思用在其他人身上。不知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心不在焉恍惚不清。
“你可答应我了,明儿能别出来就别出来。”居同野再度提醒,心里还是惶惶的。
沈吟极尽勾引之能,哪里想到这人心思飘飞,见居同野这种时候还有心想别的玩意,长腿巧嘴长在自己身上,他还想管了?沈吟吃得心满意足,口中自然什么都答应,忽的掐着他后颈,那里没肉,薄的只剩一层皮,两人仿佛骨贴骨,心道看大人怎么收拾你。
第十章 欺人太甚
醒来时居同野已走,沈吟摸着身侧空出来的地,这么个宝搁在这鸟不拉屎之地蒙尘,真真屈才,英雄不问出处美人不问来路,好在自己生有一双识人善用的慧眼。
一番赞叹留恋,沈吟尚未回味完,就听见远处传来杀猪式的哭号声,不用说他都知道定然是那位范屠户来认尸。沈吟想起居同野嘱咐的话,以及自己答应的话,全当作耳旁风,家中两个不入流的小捕快,没他在还不被人生吃活剥了!沈吟料事如神,居同野和曾响正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衙门里空屋众多,沈吟也不讲究,随便找了间通风良好的空屋安置尸体。
曾响因为心急回来故而骑马去,没想到范屠户一家更是心急,也骑马奔驰而来。曾响那匹马已经跑了一天,这下还差点被甩开。沈吟原本以为可以好好温存,至少能纠缠一天一夜,故而起床就带了气。
这日一早,范屠户带着自家穿麻戴孝的长工,一路哭号震天响,几个人硬生生哭出了百人仗势,并葭县的县丞、仵作和五六个捕快,一行十几人风尘仆仆,前露凄惨,后显威风,浩浩荡荡涌进暇州衙门。
曾响哆嗦着跟在围观的百姓后面,似乎被气势吓怕了。
簇新的捕快服扎在居同野的眼里,他平日不着官服是因为万般珍惜舍不得,今日再瞧只觉得扎眼,怎么看怎么别扭。眼尖看见人群中的曾响,居同野把他拉出来,低声斥道:“怎么回事,闹那么大动静,不知道低调点吗?”
曾响是个没脑子的,无辜道:“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话未说完,就见县丞朝二人走过来。
居同野挺胸抬头,清了清嗓子。
那县丞姓胡,对上对下面面圆滑,因而上面欣赏他,下面百姓尊敬他。居同野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次次都被他吹捧少年英雄的,倒是喜欢他。因为有这等吹捧为前提,他也觉得自己当真是个了不得的英雄好汉。
胡县丞官位比捕快位高多了,但他看见居同野,不由分说便客气的做了个揖,态度诚恳,语气和善:“居少侠,许久不见,少侠风采依旧,老朽倒是老了。”
居同野觉得这人不一般,因为他从不叫自己捕快,捕快本就是衙门里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如给县太爷倒洗脚水的丫鬟。居同野也相当客气,努力做出少侠模样,好配得上这个称呼。毕竟除了他,还没有第二个人称自己“少侠”。
居同野打小没什么教养,年轻气盛,倒也相当懂得礼貌:“胡县丞说哪里的话,我倒是瞧着比年前还精神许多。”
胡县丞有意忽悠他,打着大事在暇州化小的算计,暇州只有两个捕头做主,这事只要把居同野唬住了,也就成功了。而居同野这人,胡县丞其实是不放在眼里的,拍两句算不得什么的马屁就神游忘我,还真能把自己当回事。
话多则假,胡县丞见好就收,依旧客气道:“那这事就不麻烦居少侠和曾少侠了,老朽带回葭县交予我家大人处理,这移案呐。”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八行笺,陪着笑,“还得劳烦居少侠划个签。”
太吵了,居同野怕沈吟出来胡闹,早就想打发这群人,反正他和曾响都不识几个字有何可瞧的,以往从未出过问题。他接过来,同时答应着:“那行。”
谁都没注意到沈吟来了,他飘飘悠悠像个日行烈鬼,仗着瘦削高挑手长腿长,趁居同野不备,一把抢了那纸打开便看。他能一目十行,瞄两眼便看了个明白,这内容太有意思,同时脸上露出玩味的笑,邪性的很,上下打量胡县丞。
莫说暇州,葭县也不曾出这模样的水灵标致人物。胡县丞不认识这人,觉得他也不像一般人,连忙看向居同野,期待他介绍认识。
可惜居同野比胡县丞想象中有所偏差。居同野不曾注意胡县丞的颜色,他被冷不丁出来捣乱的沈吟吓了一跳,明明叫他狠狠欺负了一番,明明亲口答应过他。
沈吟瞧着县丞,能当上县丞理应都是识文断字,但这人身上毫无一分文人气,全是市井糜烂俗气,这种人竟敢忽悠他的同野。
因而沈吟并不客气,拿腔作调,冷若冰霜道:“我瞧着这纸上的意思,怎么说是在我暇州结案,什么奸夫淫妇携款潜逃,分赃不均杀人碎石就地掩埋,唉,同野,你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昨晚怎么不告诉我。”他拿纸轻轻拍着居同野的脸,在外人看来像是怒极反讽的训诫。
居同野一听“昨晚”便了不得了,脑袋里尽是淫艳场景,耳畔尽是那些叫人不忍直听的话,不由自主浑身绷紧。
年轻的小伙子健壮如牛,脑袋可不笨,沈吟半讽半嘲地这么一说,居同野便明白了,他以为纸上的内容不过是如明面上说的那样,因条件有限无法办案故而将案子转移给葭县处理,谁知已有本末只待知县盖印结案了。
居同野虽气沈吟说话不算话,更气忽悠他的胡县丞,怒道:“胡县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曾说过这些话!”
胡县丞不理居同野的质问,心里七上八下,眼睛盯着沈吟就走不动道,再度问道:“居少侠,敢问这位公子是?”
居同野是不会说谎的,沈吟斜眼撇着,拍了拍曾响。
曾响会意,站直身子,自豪道:“胡县丞,这位是我们暇州的新任县太爷沈大人。”
胡县丞大吃一惊,自上一任知县调走之后,暇州应该没有新任官员上任才对。这事他不可能弄错,可他观这人言行举止着实非同凡响,倒不是像位七品官,反倒像是位更高权更重的大官,叫他不得不信。
沈吟虽怒,还是有所克制,有条不紊地把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众人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都纳闷,只有胡县丞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胡县丞这办案速度,六扇门也望尘莫及,不如沈某写封荐信,六扇门肯定欢迎县丞这样的能干人物。”当着一干人等,沈吟信亲昵地把信塞进居同野怀里,话里话外分明是两个人。他对居同野温柔似水,盯着胡县丞的眼神却如刀割,狠戾和温柔同在他身上,却泾渭分明相互不侵。
沈吟的举动虽然亲昵,旁人看来只觉得可怕,何况心里有鬼者。
那纸似落地惊堂木,唬得胡县丞连忙跪下求饶,他一跪,身后捕快也纷纷跪下。胡县丞低着头,心里反复琢磨不论这人究竟是谁,他此刻先低头都不会错,他当然不会承认错误,半个字都不会认:“大人冤枉啊大人,这纸上的字并非小的所写,小的也是蠢,竟看都没看就带过来了!”
沈吟自然懂胡县丞话中门道,他要是胆敢承认,沈吟立刻就能治他,但他既然不承认,沈吟也拿他无法,便道:“你说既然不是你,那你说说,是谁敢在本官的暇州欺上瞒下!”
胡县丞立刻伏地叫屈:“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
“也行,曾响,先把胡县丞关进牢里。”沈吟装模作样拍了拍居同野胸膛,在旁人看来是以白纸黑字要挟,其实他只是在不动声色地吃些嫩豆腐,“等胡县丞什么知道了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再放出来也不迟。这纸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葭县知县的名讳,不怕胡县丞会不知道。”
胡县丞口中大喊冤枉,心中可不怕,他拿捏着他家大人的把柄,到时候大不了弄个替死鬼。这姓沈的行事也不像是个柴米油盐不进的主儿,琢磨着此番拿捏做大,无非是暇州太穷,想混些银钱。范屠户塞了不少银子,早知道这里还有位爷,就让他先使点银钱打点打点。
吩咐完曾响,沈吟看着屋内人影,嘱咐居同野:“同野,你进去看看,若是验完了哭完了就叫到书房来,本官有话要问。”
居同野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旁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沈知县,在他看来只是个可怜兮兮的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