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已有婚约,寡人说的是事实呀,商制:国君、大夫一妻。相国总不能不遵礼制法度,娶两位妻子啊。”楚云祁耸了耸肩道。
“相国他……”大司空擦了擦额头的汗急道:“相国之前从未说过他已与人有婚约一事,更何况平阳公主乃王族贵胄,怎么能做妾呢?”
楚云祁挑了挑眉,冷笑一声:“相国为楚日理万机,国事他都处理不完,哪里来的闲工夫和诸位谈自己的未婚妻子?平阳公主又如何?就是商天子之女要嫁给相国,也只能做妾。”
大司空哆嗦了一下,他有种感觉,要是再说平阳公主不能做妾,王座上年轻的楚王会让他血溅五步之内,当下拱了拱手道:“我王圣明。”
“诸位若无他事,便退朝吧。”楚云祁起身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
楚王宫殿的屏风后,苏珏身着白衣金凤相服静静地站着,见楚云祁走过来,他无声地笑了笑。
“去我寝宫。”楚云祁轻声道。
“嗯。”苏珏浅笑着答应。
二人并肩走过铺着猩红色毛毡的青石板路,一位身着东君朱玄王服,一位身着白衣金凤相服,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折射出夺目的光来,二人携手向王宫深处走去。
楚云祁跨进寝宫的门槛,挥袖示意侍女们都退下,便在临窗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苏珏在他面前站定,笑了笑道:“‘相国已有婚约,寡人说的是事实呀,商制:国君、大夫一妻。相国总不能不遵礼制法度,娶两位妻子啊’王上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害臊吗?”
“怎么?相国不愿娶我?还是说相国想嫁给我?”楚云祁眯了眯眼睛,低声道。
“我不介意纳你为妾。”苏珏勾了勾唇角道。
楚云祁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时语塞,幽怨地看着他道:“我为了你,得罪的可是倾国啊,这回四国合纵师出有名,你要是纳我为妾,我就把你送出去抵挡四国联军。”
“苏某愿娶平阳公主为妻,以化解我楚危机。”苏珏拱手行礼道。
“兰君,你是不是吃准了我绝不会同意,就故意气我?”楚云祁拧着眉头,瞪了苏珏一眼。
“王上,您还是想想该怎样御敌吧。”苏珏浅笑。
楚云祁长叹一声起身将苏珏搂在怀里,在他耳旁轻声道:“寡人还是先想想怎样抱得美人归为好。”
苏珏面颊浮起淡淡的红,他微微挣扎了一下,楚云祁温热的吐息扑在他耳朵与面颊旁,像一股小电流传遍四肢百骸,心跳在加快。
“别动,让我抱抱。”楚云祁将头埋在苏珏颈肩处,闷声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为了我违誓入世蹚这趟浑水,谢谢你为了我三年服丧期未满便着相服辅政,谢谢你焚膏继晷般地为我做这么多,谢谢你在我亲征岭国的时候替我守好楚国。
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情意太晚了;对不起,我不该将那些政治手段用在你身上;对不起,我不该处处提防着你,恐你权力做大后危及王位;对不起,我为你知音,却直到现在才明白你的心。
苏珏眼眸闪了闪,转头在他鬓发间轻轻落下一吻,轻声道:“茫茫人海得遇楚云祁,实乃苏珏三生之幸。”
这个拥抱来的太迟了些,两人都不愿撒手,两颗心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缱绻的情意在两人之间浅浅漫延开来,这种于乱世中相拥的平静被寝宫外内侍打破——
“王上,魏太后唤您去静泉宫。”
楚云祁皱了皱眉,朗声道:“知道了,寡人随后就去。”
内侍的脚步渐渐远去,楚云祁又抱着苏珏蹭了蹭,苏珏“啧”了一声,推了推人的脑袋道:“快些去见魏太后。”
静泉宫内,魏太后正坐在床边闭目养神,侍女项文在旁边低声劝着,让她莫要太生气。
“孩儿拜见母后。”楚云祁振袖行大礼,高声道。
魏太后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慢慢道:“朝堂上公然羞辱倾使,王上欲做何为啊?”
“寡人说的是事实,相国已有婚约。”楚云祁恭敬回答。
“与倾交恶的后果便是四国合纵师出有名,是相国的婚约重要还是我大楚万千男儿的性命重要?”魏太后看向楚云祁,目光冷冽,她沉声问道。
“母后,孩儿会给楚国百姓一个交代的。”楚云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的母亲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胆识,只是有些时候太没有人情味、太冷酷了些。
“交代?什么交代?四国合纵打我楚一国,这还不能确定熙国会不会落井下石,战争一旦开始,死的是我大楚的锐士,耗的是我大楚的国力,你是楚国的王,你的每一项决策都关乎我大楚上万人的性命!我楚国几代先君的操劳,几代人用血与汗水换来的江山就是让你为了一个相国来随意挥霍的?”魏太后的声音一点点地升高,说道后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苏珏不是祸国殃民的妖人。”魏太后最后一句话让他很不舒服,楚云祁皱了皱眉,直起身体,一字一句低声道:“他为楚国做了多少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魏太后看着他,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是王了,我就不该管你了,不该打你了?”
楚云祁不语。
“楚云祁,你是楚国的王,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属于楚国,你的职责就是将我楚建成傲视商氏天子的中原第一大国。”魏太后冷冷道:“为王者,不可将心思花在这些儿女情长上!我不管你倾慕何人,我只是要告诉你,在国家利益面前没有情爱可言!”
“娘!”楚云祁抬高了声音说道:“孩儿是人,不是神,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有被人拿捏牵绊的软处并没有娘说的那么可怕,怎样将这些软处变为保护自己的屏障才是三横一竖的‘王’。”
魏太后愣了愣,她看着楚云祁,眼前的人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整日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了,他逆光站着,英俊的脸庞大半隐藏在阴影里,东君玄朱王服穿在他身上,带着无形的压迫力。
“遇到兰君真的是孩儿三生之幸,人海茫茫知音难求,甘愿陪着我蹚这趟浑水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楚云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温柔了目光轻声道:“娘,坐在三阶白玉阶的王座上是很孤独的。”
魏太后眼眸闪了闪,盯着楚云祁半晌没有再说一句话,最后她扯了个不怎么愉快的笑容,伸手拉着楚云祁的手,轻声道:“母后错了,一时失言对相国说了不敬之语。”
楚云祁在魏太后身边坐下来,靠在她怀里笑道:“母后说这是什么话?孩儿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楚国能入主中原,为了孩儿能坐稳王位。羞辱倾使一事,孩儿自有分寸,母后不必过于担忧。”
“娘老了,你们这些孩子的事情也管不了了。”魏太后笑了笑,搂紧楚云祁轻声道。
“怎么会?孩儿就是七老八十,犯错了娘还是要打的,楚国也不能少了娘呀。”楚云祁笑道。
倾国国都曲阳。
“岂有此理!”倾王拍案而起,他气的面色通红,青筋暴出,吼道:“寡人把堂妹嫁给楚相是瞧得起他,楚云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如此羞辱我平阳公主!飞书给驻楚使臣,就说寡人让他楚王即刻给我堂妹赔罪,楚王若不答应,合纵攻楚!”
相国惠文颤颤悠悠地站出来道:“我王息怒,此次派使臣出使楚国,本意是与楚正式交好,给足熙王面子,若是此时合纵攻楚,与楚交恶外又折了熙王的面子,对我倾国着实不利,依老臣看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与楚联姻一事本是凤上卿提出,依老臣之见,此事仍由凤上卿出面调停是为妥当。”
凤清冷笑,惠文老奸巨猾,想让倾灵王将怒气尽数转嫁在他身上,借此除掉政敌,不过他到底还算是倾国老臣,识大体明大局,知此时不宜与楚开战。
那倾王心胸狭隘,又骄纵怪诞,当下冷笑一声道:“相国一把老骨头,楚国有熙楚联盟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忍气吞声,我大倾的威严何在?四国合纵难道还怕他两国不成?”
惠文还想再劝谏,倾灵王大手一挥道:“寡人心意已决!凤上卿即刻出使宋卫、陈、姬三国主持会盟一事,上将军景明为此次伐楚主帅!”
“诺。”景明拱手行礼道,答应的很干脆。
凤清转身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眼眸闪了闪,无奈只得拱手行礼。
“退朝!”倾灵王大袖一挥,转身离去,众朝臣也熙熙攘攘地离开。
“上将军留步。”凤清快步追上景明说道。
“这一仗必须得打,我们别无选择。”景明沉声道,他抬头看了眼东出的太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楚公然羞辱倾国,就是做给中原各国看的,若我倾忍气吞声,中原那些本依附我倾的小国很快便会倒向楚国那边,更有甚者四国合纵之约也会被动摇。这一仗,不论输赢,倾国都必须出兵。”
凤清眼眸闪了闪,阳光洒在身着玄黑鹰翼袍的年轻将军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那是一种怎样的信仰,年轻的将军在这个百家争鸣、人才辈出的大争之世中不为权利也不为荣誉,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的国家卖命,十年如一日仍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