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择斜着眼看了看盒子里的半截断萧还有那块玉珏,又用手胡乱摸了下,确认没问题了才一扬下巴,示意锦衣卫将盒子拿给林裴砚。
林裴砚接过那个小盒子,面沉如水。
宁挽榆一直被按着,眼睁睁的看着林裴砚被押送出了门才被放开钳制。
宁挽榆顾不得酸痛至极的手臂,亦步亦趋的想跟出去,偏又被身后的锦衣卫再次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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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莫昭一骑绝尘赶回王府的时候就在门外看见了那些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的锦衣卫。
他狠狠咬牙,手里还拿着那圣旨,一扬马鞭也不下马,骑着马就往别亦居赶。
他风尘仆仆的下马往院子里闯,无人敢拦。
好巧不巧,双方撞了个正着。
成莫昭死死地盯着双手被镣铐紧锁的林裴砚,又看见后边追上来一身太医打扮的宁挽榆。
他面露狐疑,喘着粗气,霎时间别亦居安静无声。
几个锦衣卫从钟小栀屋子里出来,跪在地上禀报。
“统领,已确认林裴砚婢女栀儿身死无误。”
成莫昭闻言凤眼圆睁,似是不可置信。他抬眸看见跪在门边失魂落魄的黑羽心下大骇。
高择闻言唔了一声,看了看面前阎王似的宁王殿下,忽而笑道:“宁王殿下这侍卫的模样可真是深情至极啊,那小人便做个人情,这姑娘尸身我们便不带走了。”
他说完便要押着林裴砚往前走。
成莫昭伸着手臂拦住他们的去路,他手里还捏着圣旨。
高择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宁王殿下,请让开,不然——”
成莫昭凤眼怒睁,厉声道:“不然如何,高择,你好大的胆子啊,莫不是还想处置本王了?”
高择立马耸肩摊手表示自己无辜:“小人岂敢得罪王爷。”
“高统领,可否让我与宁王殿下说几句话。”
林裴砚忽然出声。
成莫昭抿着唇,透过高择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裴砚。
高择玩味的挑眉,让开身子闭了嘴。
成莫昭凑近他几步,“林裴砚,我知道你不可能自——”
“成莫昭,你把我娘留给我的玉佩还给我吧。”
林裴砚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平静,一点都没有因为阶下囚的身份变的慌乱。
他说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成莫昭耳边。
成莫昭整个人都镇住了,他怔怔的看着林裴砚,语气艰涩道:“什么?”
他的眼睛往下看去,待他看清那木盒里的半截断萧,鲜红玉穗,还有……
母妃给自己的蝴蝶玉珏。
那一刻,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流转。
“你踩坏了娘给我的玉箫,这个桃花案子是娘才会用的……”
林裴砚满目柔情的看着木盒里的断萧,好似眷恋着一切美好。
他唇角弯弯不过一瞬,抬眸看着成莫昭的双眼满含冰雪。
“那年夏夜我五岁,失足落水,你救我一命,我不敢忘。”
“你拿玉珏定亲说要娶我,十二年后又娶了浅浅。那日起,我不再当真。”
“你污蔑我害死浅浅,折辱我的种种卑劣手段,我也不想再记得。”
“如今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一命抵一命。”
林裴砚仰着脸,那张尚算清秀的脸庞因为决绝荡漾着别样的美。忽然之间,他抬起手,将手里的木盒连带着那些物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木盒砸在青石板上,登时四分五裂。
玉箫混着玉珏,四处狼藉散碎。
成莫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绝望和后悔顷刻间将他吞噬,席卷而来的是巨大的惊恐,铺天盖地的覆盖他的心。他的身子不自禁的往下跪去,企图挽回地面上那些碎玉。
林裴砚清冷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成莫昭,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成莫昭仰着脸,只来得及看见林裴砚的一脸冷然和一片衣角。
林裴砚看也不看他,抬脚便跟着锦衣卫走。
高择打了个哈欠,示意属下带人走。
成莫昭握紧圣旨,目眦欲裂的起身想继续拦人。
高择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殿下,陛下的旨意就算是您也不可违抗。陛下是命你即刻带兵平了江南王这乱臣贼子,而不是在此儿女情长啊。”
他话音落,人已远,锦衣卫也跟着他的脚步离开。
成莫昭喘着气站在院里,握着圣旨的右手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宁挽榆没了钳制,冲上来便朝着成莫昭的左脸恶狠狠的砸了一拳。
宁挽榆岂会不知,林毅南的借口有多不堪,只是他以为那些不过是借口。可刚才阿砚的话,宁王分明、分明已经对他。
宁挽榆恶狠狠的咬着牙怒视着成莫昭。
黑羽已拦在二人中间劝阻,只是他的神色憔悴至极。
宁挽榆这才平静了一些,刚刚黑羽的模样他看在眼里,思索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给小栀喂了假死药,其实他的伤已经救了过来。”宁挽榆微阖着眼说道:“我原本想将趁你们将他下葬的空隙将人偷龙转凤,只是如今出了阿砚这事。”
他忽然伸手捏住了成莫昭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我如今也不再遮掩,成莫昭,我要带走小栀,他要我保护钟姨、青竹姐和小栀,这是我对阿砚的承诺。”
成莫昭挥开他的手正欲说话,外面却忽然来人跪报。
“殿下,陛下要你立即带兵出城。”
父皇这是,一丝后悔的时间也不愿意留给他么。
成莫昭痛苦的阖着眼,绝望的嘶吼了一声,他急血攻心,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抹平嘴角的血丝,又推开过来扶他的黑羽。
“黑羽,你去求凌雪寒,让他务必要、务必要保住林裴砚的命。”他喘着粗气,凤目里满是痛苦的情绪:“他会救林裴砚的,他会的。”
黑羽看着痛苦不堪的王爷连声应好。
成莫昭这才看向宁挽榆,一字一句说道:“高择说栀儿已经死了,他的尸身你带不出去。你若强行要带走他出宁王府,惊动了父皇的人。林裴砚要你保护的人,你一个都救不了。我会让黑羽照顾好他,无需你操心。”
宁挽榆捏紧拳,却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也无可奈何,只得甩袖离开。
还是再把钟姨和青竹姐藏的更安全些为好。
成莫昭转身便要走,临走前俯身在黑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让他别忘了去找成莫其。
黑羽刚刚听闻小栀没死的消息,霎时回神,此时眼神坚定的看着成莫昭,全然应下。
成莫昭随意换了一身戎装,带着圣旨和满心满眼的懊悔绝望,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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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裴砚先是在水牢里被关了三日,双手吊着,整个人置于冷水之中,他了无生气,仿佛早已心死。
第四日才被人从水牢里拖出来,生生受了一身鞭刑,半死不活。
原本狱卒要将他再拖入水牢,林裴砚必死无疑。
只是上边忽然来了一位贵人。
林裴砚只是被下放到了一件干净的单人囚室。
凌雪寒带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有面巾和金疮药来看林裴砚的时候。
林裴砚毫无生气的躺在囚室的石床上面,满身是伤。
凌雪寒见状也是不忍,他又塞了两锭银子给狱卒让人打了一桶温热的水来。
他解开了林裴砚因为受刑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扔在一边。常年冷清的表情毫无变化,像是对待一个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小心翼翼的拭去了林裴砚脸上、身上的脏污,给他的伤口上了药,又帮他穿好了干净衣服。
林裴砚散乱的头发也被他绑好,那张清秀的脸上鞭痕犹在,眼角那一道划过原本的泪痣。还有手腕上交错的伤痕,被手肘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衬的更为醒目。
凌雪寒垂眼道:“是宁王来求我救你的。允帝好似改了主意,没有那么急要你的命了,我已打点过,你往后只需待在这间囚室。”
“谢谢你,凌将军。”林裴砚虚弱而坚定的道谢,伤痕交错的脸上一派清冷。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鸭,我秃了。
☆、置之死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南王这边起兵造反。
南疆那边又出了乱子,显然是二者早已勾结。
所幸林毅南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只落得一个节节败退无力回天的结局。
成莫昭的性子虽然霸道任性了些,调兵遣将的功夫却实在了得。
最后一役他将林毅南斩于马下,一生富贵荣华的江南王,最后也只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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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留在宁王府的那几封书信已由信使带到手里。
成莫昭也拿到了林裴砚落在祖宅的笔墨,一如林裴砚当日写下的那张桃花酥食谱一般。
他写桃字,皆是连笔。
林予浅死前收到那几封信的字迹看上去确实与林裴砚写的一般无二,若不是仔细分辨,根本不会发现桃字的细微差别。
林裴砚的确没有写过这些信,的确没有害过亲妹。
林予浅寄出的信和收到的信,一直被人调换。而能做到这些事的,唯有已死的海棠。这也意味着,一直想害死浅浅的,一直是她真心对待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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