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明显不大愿意,但只得道:“三少不嫌弃的话,当然……”
于是花锦双便跟着绿萝朝柳卿房前走去,程千述不知所以,也跟在后头。
路上又遇到其他的相公姑娘,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边笑着聊天一边去找老板吃早饭。
到得门前,绿萝还没敲门,其中一人突然敏锐感觉到什么,竖起手指:“嘘!”
众人蓦地安静下来。
花锦双笑眯眯的,就见绿萝站在门前,陡然变了脸色。
房门里,清晰地传来了柳卿略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点疲惫和说不出的撩人味道。
“等……”
“不要了,嗯……”
“都一夜了,我累了……嗯……都说了不要……啊……”
房门并不怎么隔音,床板的吱呀声和呻-吟声对于这些久经欢场的人来说如何会不知意味什么?
只需听个气声儿,就能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了。
众人不敢打扰,捂嘴笑着各自比手势散了,绿萝脸上现出难过神情,提着食盒有些低落。
花锦双故作无辜,道:“哎呀,这是谁在我们卿卿房里?”
绿萝摇头,将食盒递给花锦双,道:“三少不嫌弃的话,拿去吃吧。”说罢也不等花锦双回话,径直转身走了。
花锦双瞧见他一双眼通红,啧啧两声,打开食盒朝里看。
程千述耳朵有些红,揉了揉耳垂,站远了些,说:“你故意的。”
“让他看清现实不好么?”花锦双道,“长痛不如短痛。”
程千述无奈摇头:“你啊……”
说完又不知该如何评价,见花锦双扬起眉眼看来,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狡猾又天真,明明带着点邪气,却又无法让人打心眼里真的讨厌起来。
程千述只得不说了,道:“请你吃饭?”
“走着。”花锦双将食盒一盖,提在手里,同程千述一起出门去了。
大清早的,长街上没什么人。
早点摊倒是早早摆出来了,有馄饨、馒头、包子,还有挑着甜水和卤蛋的,俱在屋檐下站了,带出新一天里的生机勃勃。
面店的小二打着哈欠出来擦桌子,将椅子摆开,见花锦双和程千述进门,眼前一亮,道:“二位请!吃点什么?”
小二拿帕子掸了椅子上的灰,殷勤倒汤,俱是刚熬好的面汤,很是香浓。
花锦双摆手随意,程千述随便点了两碗面,又让加了肉,左右看看。
花锦双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碟盘拿出来。
这一带大多是欢场和赌场,此时大半店面还没开门,清净得很,若是往西市过去,这会儿早该热闹起来了。
花锦双道:“一会儿去西市逛逛?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
程千述点头,没有异议,两人便就着面汤吃绿萝做得点心。
用过饭,花锦双也不管欢柳阁里的事了,总归有大哥和柳卿在。
他带着程千述往西市去,离开欢柳阁附近,果然四周都热闹起来,还有巡逻的士兵排队走过,四周充斥着日复一日平凡却又温馨的气息,吆喝声,吵闹声,狗吠声;程千述从人群里穿行而过,看着走在身侧的花锦双,仿佛始终浓雾弥漫的前路渐渐有了形状,心里不再那么茫然失措。
等到了西市,日头已经升起来了。
西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读书人齐聚在此,也有妇人带着小孩采买各种货物。
走南闯北的卖货郎晃着铃铛,还有那卖大力丸的,推着小车吆喝,车上绑着个牌子,上书“祖传秘方”。
这里鱼龙混杂,读书人三五成群挤在小茶馆里谈论天下大事,口沫横飞,争执起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隔着一个摊位,旁边便是卖鱼的,鱼腥味混合着那些“国家大事”,十分有趣。
程千述看得稀奇,一路过去只觉眼花缭乱,人群同他逆向而行,他不由牵住了旁边花锦双的手,仿佛还将对方当个小孩,怕他被人挤散了。
花锦双心里乐滋滋的,由着他牵,十指同他相扣,占尽了便宜。
花锦双买了糖葫芦,程千述手里又提了茶叶和糕点,还用竹篓装了一尾鱼,两人说说笑笑,竟在这复杂的乱世里感觉到了那么一丝平和的小安逸。
两人从西市出来,恰碰上花锦斐。
花锦斐远远地同他们打招呼,道:“一早去问安,怎的没见你和大哥?这么早跑出来干什么?”
“逛街啊。”花锦双笑道,“二哥去哪儿?”
“去镖局看看,今日有几本账要查。”花锦斐一脸无聊,骑在马上,单手撑着膝盖,腰带上坠着一枚墨玉,“千述也一起?还没去过镖局吧?你几个师兄弟都在里头帮忙呢。”
花锦双想着事情告一段落,总得轻松轻松,便转头看程千述,程千述恰好也这么想,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一齐朝镖局行去。
第28章 挑衅
程千述还是第一次来花家镖局,到了门前就感到一股恢弘的气势迎面而来。
棕红色的大门外立着两只石狮子,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花盛镖局”四个大字。
灰墙黑瓦,沿墙雕刻着盛开的牡丹,进得大门绕过雕刻着苍翠松树的影壁,内里景色开阔,二门后有宽阔的场地,左右各有游廊,游廊上方绘有花家先祖习武、创办镖局的事迹,程千述一路走来,看得是津津有味。
“这边是镖师们常住的地方,那边是武器库,”花锦斐给程千述介绍,“打杂跑腿的小厮住在后面,南边还有几个客房,可供客人临时歇脚。”
程千述点头,赞叹:“不愧是中原最大的镖局。”
“哎,这还不算大的。”花锦斐道,“往南边走,下石榴河到应昌,那边的花盛镖局才是最大的,住下三五百人不是问题。”
“嚯。”程千述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么大,京城的皇亲贵族也不过如此了吧?
花锦双食中二指拈着发尾,百无聊奈地甩着玩,三人进了正厅,里头正坐着几个人在商议事情,见了花锦斐和花锦双立刻起身。
“二少爷、三少爷。”
屋里坐着站着七八个人,有光着膀子的大汉,也有着一身短打武服的年轻男人,还有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少年,腰间挎着一对峨眉刺,眉目间带着杀气。
“来介绍一下。”花锦斐在首位坐了,立刻有小厮奉上茶来,他端着茶杯随手一指,“这是你们师父最早收的大弟子,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外头,最近刚接回来。花千述。”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到了程千述身上,或审视或探究,程千述感觉到了不友善的气息。
“大弟子?”年纪最轻的少年扎着发髻,脖子上挂着个银环,道,“师父的大弟子是明然师兄!哪儿冒出来的冒牌货?”
花锦双在二哥身边坐了,一手放在桌子上,皱眉:“洛文,怎么说话呢?”
花洛文,是目前花家最小的弟子,年仅十一岁。他本是个孤儿,幼年时被花无琅从死人堆里捞出来,差点一命呜呼。
可能是自小遭遇太过困苦艰难,看遍了人情冷暖,因此颇有些冷血残忍的性情,对人十分不客气,眉宇间满是戾气。
“师父从未提过有这么个人。”洛文冷哼,“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洛文。”花锦斐看也没看他,低头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道,“你当你师父很好糊弄?他老人家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吗?还是你们都这么想?”
花锦斐说到此,抬眼从人群里扫过,面带冷笑:“不满地就站出来,说清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花洛文正要再说,外头一个高大男人突然走了进来:一身藏青色短打,腰间用白腰带松垮束了,衣襟前有一条白线,袖子挽着,看着十分干净利落。
男人同程千述差不多高,身材更壮实一些,肌肉隆起,将胸前衣服和肩线绷得笔直,双手微微握拳自然下垂,一双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落在陌生的程千述身上。
“明然师兄!”洛文立刻道,“有踢馆的!”
花明然眉头很浓,嘴唇厚且性感,目测年纪比程千述几人都大一些,皮肤黝黑,双目如虎目般,瞪着人道:“哦?”
这声“哦”十分意味深长,明然扭了扭手腕,又一侧脖子,脖子发出“咔”地脆响,道:“好久没遇到过这么不要命的,是他吗?”
花锦斐看了眼花锦双,花锦双却没做解释,只看向自家师兄。
程千述转过身,左右看看,朝门口的明然抬手一礼,道:“请赐教。”
洛文露出鄙夷的笑容,其他弟子也起了兴致,没人作出解释都看起了热闹。
明然侧身让开,很有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待程千述出了门,他才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空旷的场地中间,四周正练武的弟子都停了下来,纷纷让开。
“武器随你选。”明然无所谓道。
花锦斐和花锦双也站在台阶上看,花锦斐让人端了点心来和花锦双分着吃。
“不是说他身体不大好?行吗?”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花锦双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