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陌朝众人点了下头,利落地上了马,疾驰而去,留给他人的不过一个淡泊的背影。
卫宛倾看着远方,眼中半分不舍半分留恋,她身边的婢女环儿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为何不告诉少主那件大氅是您一针一线花费了好些心血绣的。”卫宛倾看着浮动的云,飘扬的柳,轻柔地道:“那样,他就不会收下了。”
布满了新芽绿草的原野上,闻人陌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呼声,“吁”拉住了缰绳,转动马鞍回身,就看到了赶上来的司骁,“你怎么来了?”闻人陌略带不解的问,司骁放松了神情,对闻人陌道:“你能让我见见你真实的样子吗?”闻人陌有些怔愣,轻声道:“下次吧。”司骁看着闻人陌的眼睛问:“是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吗?”周围是飒飒的风声,闻人陌看穿司骁眼中的固执与倔强,敛着神色道:“现在的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属下”司骁垂下了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司骁突然下了马,对闻人陌单膝下跪,庄重地道:“我司骁在此起誓,日后尊万俟无哀为主,只要是主上的吩咐,司骁万死不辞。”‘万俟无哀’,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人提过了,像度过了几个秋,闻人陌才幽然道:“起来吧。”司骁这才起身,抬头对闻人陌拱手道:“请主上给属下三年的时间,属下一定会让淮阴军成为您最锐利的剑,为您所向披靡。”闻人陌终于露出一丝轻笑,清冷的眸色下闪烁着妖冶的红莲业火,“好,我期待着那一天。”
闻人陌这次是畅笑着一骑绝尘而去,司骁看着远去的黑影,坚毅的侧脸微微颤动。
第25章 第 25 章
闻人陌行了多日的路,这一日终于赶到了离城,距离江州不过一城之隔。
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先在一家客栈住下,休息一晚再回去。
闻人陌牵着马进了一家客栈,小二扫视了一眼对方的穿着,虽带着斗笠看不清脸但能看出布料乃是上乘,于是急忙迎上去乐呵道:“呦,客官里面请,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说着顺手接过缰绳系到了柱子上,闻人陌道:“给我准备一个上间,再给我的马喂些草料。”小二连连点头道:“好咧客官,上面请。”一直送闻人陌进了房间还问道“客官需不需要准备饭菜”,但是闻人陌摇摇头,这些时日总披星戴月,现下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躺下睡一觉,小二有些失望地退了出去。
闻人陌解开戴着的斗笠,如玉的容颜下带着轻微的疲惫,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走到床边倦怠地躺下,不一会就睡得昏沉了。
第二日,休息了一晚的闻人陌明显精神好了许多,依旧带着斗笠,走到二楼的包厢点了一壶茶。
透过垂落的帘子隐约能看到外面的杂乱的人影,各色身份的人都有,不免让闻人陌生疑,离州以前不曾这样热闹过。
店小二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地附和客官几句。坐着的人当中,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壮汉捧着酒碗叫嚷道:“那个什么鬼医真他娘的嚣张,老子上次带了一尊那么大的白玉佛像过去,他居然看都不看就让我拿着东西走人,说他不喜佛,他娘的,谁关心佛不佛的,关键是那么大的一坨白玉啊,老子花了好大的功夫偷来的,他就这么把我打发了。”说完还拿手比划着大小,另一人也抱怨道:“是啊,我上次拿着天山雪莲去,结果连门都没让我进,这鬼医的喜好真是怪异,谁知道他喜欢什么?”小二给他们添上茶水,来了一句“客官们说的是江州闻人府的事吧。”
闻人陌听到‘鬼医’的名号时拿着茶盏的手蓦然一顿,有些许的茶水溢了出来。
“哦,小二也知道这些。”有人惊异道,小二笑着道:“这里离江州这么近,谁不知道鬼医住在闻人府给阮大小姐治病,还到处搜罗宝贝哄大小姐开心。”“这倒也是”
另一人逗趣道:“也不知道大小姐长得什么样,能叫眼高于顶的鬼医动了心。”另一人道:“是呀,我也特别想知道。”
闻人陌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搁,眉心微蹙,觉得胸口处有些莫名的烦闷。
外面的人听见包厢里的动静皆瞧了过来,然后就见帘子后头走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看起来有些神秘。“客…官?”小二呐楞地道,感觉这人的气息和昨晚不同,突然变得有些危险,闻人陌取出一锭银两给小二,冷声道:“结账”小二看着他出去,后知后觉的喊道:“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周围人嘀咕道:“这人谁啊,出手如此大方。”小二颠了颠银子,笑呵道:“不知道,也许是哪里来的贵人吧。”天下的贵人多了去了,众人也绕过这个话题,继续谈论方才的鬼医了。
江州闻人府
曲泽风百无聊赖的仰躺在屋顶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懒散地晒着太阳。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眼皮都不带抬地问:“去哪儿?”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粉黛色衣裙,眼眸轻灵,似有一泓清泉,看起来娇憨玲珑,正是传言中在治病的大小姐阮惜恣。阮惜恣听到屋顶上传来的那道可怕声音,咽了一下,欢快的步伐顿时一愣,有些怯怯地抬头,然后就看到曲泽风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就被吓住了,呐呐道:“陌哥哥回来了,我…我想去见陌哥哥。”‘陌哥哥’?闻人陌!曲泽风叼着的狗尾巴草顿时僵住了,接着眼中蹦出万华的喜色,动作奇快地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往门口奔去,其背影步伐比阮惜恣还要欢快。
闻人陌之前给府里通过信,所以府里知道少主大约今日回来,一早就准备好了。岚霜儿、元一还有一些仆婢都在门口候着。
“吁~”闻人陌看着熟悉的牌匾,难得有一丝归属感。闻人陌下了马向岚霜儿走去,看到她虽然激动思念却还抑制着的面色,正欲开口,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撞得满怀。
曲泽风有些贪恋地抱着闻人陌,复又使劲地捶打了几下他的背,嘴里恨恨地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两下着实不轻,闻人陌闷哼了一声,稍稍推却着曲泽风,但曲泽风就像个无尾熊一样黏在了闻人陌身上。“陌哥哥”一道惊喜又带着些委屈的声音,正是阮惜恣,阮惜恣看着缠着陌哥哥的曲泽风,越发不开心了,觉得自己的陌哥哥被抢走了。闻人陌实觉得和曲泽风现在这样站在门口有些不妥,淡淡地对身上的人道:“还不下去,想趴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哦”曲泽风恋恋地松开手,像个痴汉丈夫的小媳妇,规矩地站在一旁。闻人陌这才有空隙对岚霜儿道:“我回来了。”岚霜儿笑着道:“平安回来就好。”闻人陌又看向阮惜恣,看到她竟然能下床走动,淡笑道:“惜儿看起来身体好了许多,看来栖芳草的确有效。”曲泽风挑了挑眉:“这可不仅是栖芳草的功效,你这表妹的身体太弱,要不是这段时日经过我的调养,怕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那些法子还不如不调呢”阮惜恣嘀咕道,一听便知是这段日子被磋磨的狠了,才会对曲泽风产生如此大的怨气,这下子终于有个能告状的人了,当即就想将自己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倒出来。
曲泽风岂会不知这类孩子的小心思,瞥了她一眼道:“没看到你的陌哥哥生病了吗,回去好好呆着,让你陌哥哥休息些时日。”曲泽风喊出‘陌哥哥’三个字时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撩人,闻人陌只觉心上有根浮羽轻轻挠了下,有些不自在。“少主病了?”岚霜儿有些担忧,闻人陌刚想说无事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得对岚姨道:“有些风寒,不碍事。”“风寒,那也要好好休息才是,惜儿,你先回房,不要打扰了少主休息,曲公子也请回吧。”
曲泽风拉着闻人陌的手,面色极其自然的道:“我身为医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阿陌,我们去你房里,我来给你仔细地把把脉。”闻人陌抽回手,不轻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岚姨敛下神色道:“这样也好。”然后拉着一脸不舍的阮惜恣和呼啦啦的一群人走了,一时间,门口剩下了闻人陌和曲泽风两个人,哦,还有一个元一。
见她们都走了,曲泽风突然紧紧地凑到闻人陌身侧,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闻人陌,闻人陌觉得对方的眼里像有一团旋涡,不经意间就要被拉入深渊,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些气息不稳地问:“你做什么?”曲泽风一笑,笑的有三分肆意,七分勾人,磁声道:“闻闻你身上有没有野男人或野女人的味道。”隔着斗笠,闻人陌突然有些心虚得垂下了目色,复又觉得这样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曲泽风,我终于找到你了。”突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不和谐气氛,闻人陌给曲泽风一个询问的目光,曲泽风也是一脸的迷茫,困惑着道:“大姐,你哪位?”
“大姐!你居然叫我大姐,我…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女子有些气极地说道。‘妻子’闻人陌的目光顿时就冷了下来,如果说他刚刚对曲泽风还有些温情的无措,那么现在留给他的就只有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曲泽风正欲去追,就被这个女子死命地拉住,曲泽风沉声道:“放手。”但那女子摇摇头,说什么都不放手。伫立在原地的元一看着曲泽风难得的窘态,忍不住地笑了,然后就感受到一道冷冽至极的目光射过来,阴冷地像九尺寒冰下的利刃。元一顿时就笑不出了,他真觉得曲公子有时候很邪门,在少主面前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可在其他人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