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想不明白枕边人到底为何又生气了。很明显不会是对宫里不满,要不满早就不满了,但他很清楚就算真不满也没有办法改变。至于是身边人伺候不周惹他不快,这点嬴季也否了,霍清流发起脾气虽不是雷霆天火,但那隐含的怒意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点田必早就领教过了。刚才瞧那竖子欢天喜地的退下,若是主君发怒他可没胆子偷着乐。
他这边翻来覆去动静太大,身边霍清流火更大了,眼看几次要睡着了,然后就被身边的人拱啊拱啊拱醒了。心火突然就冒出来,撩开锦被就要下地,嬴季一看不得了,忙拦腰一抱:“清流哪里去?”
霍清流一边披衣服,一边没好气道:“去看看殿下!”
“……”嬴季心说这个时候,那竖子早睡下了,来的时候就看过他了。显然霍清流的托词没有奏效,嬴季死死抱住人不松手,又想寡人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又一想不对,所有人对寡人俯首称臣,谈什么得罪!但是见人家不为所动,秦王非常纠结。
霍清流不过求一夜好眠,求而不得。
无独有偶,咸阳蒙府,主君卧房此刻正轰轰烈烈上演一场空前惨烈的全武行。
再次被“偷袭”成功的大秦第一剑客比兰池宫的霍清流火还大,骂骂咧咧一刻不停,吓得蒙府下人早早关门远遁。
蒙允揶揄道:“这般火大,明早抓紧找个大夫看看要紧。”
“滚!”王宣虽说嘴巴不停,但早已有气无力,心里早把蒙允祖上挨个问候一遍。
蒙允没理他,继续低头苦干,嘴也闲不住:“你看我不陪冲宵只陪你,你哪里不满意,嗯?”
王宣哼哼哼。
“莫非嫌奖励不够?”
王宣要疯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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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弃子如石
说是伐赵顺利其实也不尽然。王崇乃是继公子白之后秦国少有的常胜将军,可名声再响也不代表每一场战事都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老将军确实有他的过人本事,顺风顺水大半生,军事生涯中的瓶颈期也悄然而至。
对六国而言秦军是噩梦,对于秦军来说赵国的李牧同样也是噩梦。
几百年来两国数次交战各有胜负,对赵国来讲最刻骨铭心的败绩当属长平一战,当时的秦将乃是公子白,受封武安君,那一役赵国损失赵卒四十万。赵国自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出现一位中兴之主。但乱世出英雄,在秦国不断壮大傲视群雄的时候,李牧出现了。
而李牧在赵国也是神一样的存在,早年一直驻守雁门防备北方匈奴。据说此人按需设置官吏、优待兵士,颇有威望。此人攻守兼备,耐得住寂寞又敢打狠的,一举击溃东胡,蜚声六国。后来对上秦军,更是叫秦军吃够了苦头。也正是那次失利,叫秦王收起羽翼,蛰伏一隅养精蓄锐。
伐赵的脚步在迎上李牧之后被迫放缓,这个结果嬴季并不意外。王崇是老将,有勇有谋,甚至还有点“老奸巨猾”,嬴季一点都不担心他啃不下来赵国这块骨头,只是啃的比较费劲罢了。但李牧到底是心头大患,有这个人挡在前面,关乎的不仅是战果,还有秦王的颜面问题。
这个问题在前线的王崇在思考,身在咸阳的嬴季也在思考。
来自阵前的战报摆了满满一案几,嬴季一手撑住头,一手朝着身边的人勾了勾。霍清流无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挪到了秦王身边。嬴季对霍清流的有意回避丝毫不领情,而霍清流也深知就算自己窥得机密也根本没有机会传出去,秦王吃准的也正是这一点。
“来看看这些,都是王崇派人送回来的。”
“大王,臣的身份怕是——”
“只管看就是。”
霍清流不再说话,事实上说了也没有用。
这是秦王对自己的信任,也是秦王的自信。
秦王的一切不容挑衅。
全部的战报看下来一夜已经过去,期间田必为他倒过一次水,直到整整一案木牍看完那玉碗里的清水也没有动过。
一轮红日初升,金色光辉透过碧纱投进大殿,形成明明暗暗的光影。
嬴季保持着那个撑头靠案的姿势整整一夜,初时还能问一两句霍清流看得如何了,到后半夜到底坚持不住,眼皮沉重自行睡了过去。霍清流一直专注简牍,除了几次因为脖子酸痛稍微抬起头,其余时候几乎眼皮都没有抬。田必小声提醒了他两次是否就寝,霍清流无心理他,于是堂堂秦王就这么被忽略了,以至翌日被唤醒时只觉浑身僵硬头晕脑胀。
宫人谁也没敢说话,谁也不敢对秦王说他被公孙无视了。嬴季自己揉脖子,任由大殿谒者为他揉腰捶腿,非常不解为何靠着案几就睡了半夜。可是面前那人仍旧低头盯着简牍,导致他一时还以为其实天亮了只是自己的错觉,刚刚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其实夜还深。
虽说嬴季夜里睡着了,但去章台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秦王是笑着走的。
应该说有的事嬴季喜欢听听霍清流说说他的看法。霍清流并非自己的谋臣,不愿配合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大多时候他选择回避,但自己还是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
显然嬴季对今日的结果是非常满意的。一路上他都在想,霍清流果然是上天赐给寡人的福泽。
秦国的军队虽然放缓了进攻的速度,但李牧的神经却在这一刻绷的更紧了,他敏锐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么难应付,却根本没有想到真正的危机来自自己的身后。
——一时邯郸流言满天,李牧与大将司马尚叛赵降秦。
“李牧降了?”
消息传到蓟城,燕太子丹轻声重复一遍,明摆着不信。庆言坐在他对面,低垂双目,一言不发。妫辛跪在二人中间,亦轻声道:“邯郸传回的消息是这么说。”
一时无话,只见一炉香料见了低,霭霭青烟散尽,庆言缓缓抬起头来。
“不会。此事多半有诈。”
“先生何以见得?”太子丹亲自掀开鎏金炉盖,妫辛把宫女刚刚捧来的香料填了进去,也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庆言垂目半晌,却道:“殿下,此时不是再言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保住李牧才是正经。请马上派人给孟殿下传话,请她务必说动太子拦住赵王。”
太子丹迟疑道:“若是李牧……”
“殿下。”庆言摇头,笃定道:“他若有心降,秦国无需派王崇来。”
“先生,你有心事?”辞别燕太子,妫辛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安,斟酌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不是他平日里见到的先生,何时见先生这般欲言又止顾虑重重的。却听庆言声音轻的若有若无,但不乏惋惜道:“只怕来不及了。”
妫辛一凛,庆言仿佛对着自己说:“他真是长大了。”
妫辛:“……”
妫辛还在说着什么,庆言却早已充耳未闻。他深深吸了口气,微阖双目。妫辛的声音渐渐远去,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先生,听说秦国的公子白很会打仗,长平一役便坑杀赵军四十万,真有此事?”
“确有其事。”
小小的霍清流愁眉深锁,双手托腮一脸天真:“那岂不是无人可与之相抗?”
“也不尽然。”庆言揉了揉他头顶柔软的头发,一时不知该不该为他这个聪明好学的弟子感到欣慰。好学好问可成大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两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摆在面前,这是午后庆言趁着抓鱼带回来的。他叫霍清流一手拿起一个对着撞击,那孩子一时玩心大起,拿起石头连续撞了几个回合。他年纪还小,手也小,连续撞击几次难免撞到自己的手,一时就觉肉疼,又不敢和庆言说。
庆言微微一笑,叫他把石头放下,又问:“疼了?”
霍清流连连点头:“嗯嗯。”
庆言哈哈一笑,把其中一颗抄起信手扔了出去。就见那石头在霍清流眼前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然后就在视野里消失了。接下来把剩下的那颗放回他手里,笑道:“再试试。”
霍清流一手举着鹅卵石,一手攥着小拳头,一时傻傻的有点不知所措。
那只小拳头被庆言轻轻握在手里,又抓过他攥着鹅卵石的小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向自己的手。霍清流以为他真的要让自己拿石头撞过去,一时害怕把眼睛紧紧闭上了。然而石头只是轻轻地磕了一下庆言的手,自己的手腕就觉一松,庆言已经松开桎梏。
“公孙,明白了么?”
霍清流反而迷糊了,“明白什么?”
庆言扶额笑笑,“刚刚被我扔掉的石头,就当他是公子白罢。”
小小的霍清流更糊涂了:“先生扔了公子白?”
“你啊!”庆言哭笑不得,叮嘱道:“正是。不过,公孙也可命我扔了它。何须与它相抗,扔掉就是了。”
……
多年以后,李牧就如一颗被扔掉的鹅卵石,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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