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突然觉得那股外来的邪气弱了许多,勉强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白茫茫的世界。颤声道:“阿邵?”
没有等许久,陈淮急得大吼:“阿邵!你在哪!”
这边,王弘搬着石头,感觉胸口被火烧般疼,但他始终忍着,想起陈淮之前在阵眼做的标记,虽绕了些弯路,好在他们走得不远,兜兜绕绕,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筋疲力尽的他总算在倒下之前找到阵眼。
而此时,从陈淮消失后算起,一个半时辰即将结束。
王弘拖着沉重的步伐,下唇咬破了,终于是把石头放在阵眼中。
狂风骤起,吹跑迷雾,一缕阳光从头顶洒落,一只幼鹿出现在王弘面前,黑而圆的鹿眼好奇地盯着他。
王弘整个人虚脱倒下,幼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见他没有敌意,幼鹿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还用舌头舔了舔王弘的脸。
“阿邵!”
熟悉的声音传来,王弘视线涣散,莫名其妙想起从前在马车上,中箭的琅琊王尤带着笑的脸,他说:你没事,太好了。
简简单单六个字,仅此而已。
王弘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只能发出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他说:“你没事,太…好了。”
——
汝南郡,距离梁军与楚军在城外短兵相接,已过去七日。
悬瓠城外多了伤兵和尸体,给原本就不算平静的城内增添了一份死亡的气息。
那日一战梁军并非大获全胜,双方阵亡人数所差不大,故而宴会开得不甚隆重,诸葛恭亲自犒赏拿下刘凌人头的士兵,镇军将军则七日来都不见人影,军中纪律严明,大小军情都转由通报给了车骑将军,七日过去,难免有人起疑。
“韩将军那一箭,三里开外,‘咻’一下,正中那索头虏胸口,就这,射穿了呦!”
“哦吼!三里开外也能看见准头,这你也敢吹,我看没那么玄吧!”
“这家伙就是吹!我当时在场,那箭就挨着我脸飞过去,就只射中那索头虏肩膀,那厮给痛得掉下马才给人取了人头,我可亲眼瞧见的,不过啊我们韩将军是真厉害,神人!那边看人死了,立马就吓得溃不成军,给我们打得抱头乱窜,跟丧家犬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伙房之中,七日前那一战的热度还未消退,那些厨子还都说得津津有味,将士们也跟着起哄,诸葛恭进来看了一眼,将士们立刻收敛,恭恭敬敬朝车骑将军行礼。
“吃就是,无需这多礼。”诸葛恭亲自来端饭菜,道:“这一战虽是打赢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胡贼狡诈多变,不久就会举兵重来,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多个心眼提防总是没错的,但也用不着害怕灭自己威风,放手打就是。”
将士都齐声喝“是”,待诸葛恭离开才坐下用饭。
主帐内,韩匡正埋首于简策中昏昏欲睡,昨夜一宿未眠都在研究兵书。打赢了刘凌,可也损失太多兵马,实在不值,况且后面还有号称百万大军的楚军,韩匡实在没有打了胜仗这个概念。有了一次指挥军队与胡贼打仗的经历后,他悟出了许多道理,能融入军阵之中,充分发挥一兵一卒的杀敌能力。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莫万商量,返回军营就开始了到现在长达七日研究兵法废寝忘食状态。
诸葛恭不怎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很是流氓的口气道:“镇军将军,你家公子来了。”
韩匡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话,头昏沉沉的未有反应。诸葛恭又重复了几遍,他立刻起身惊道:“公子来了!在哪!”
诸葛恭把简策扫到地上,把饭菜摆上案,促狭一笑,道:“在碗里呢。镇军将军,您这奴性不改改?”
韩匡冷冷道:“执持旄节与钺者,可以随意斩杀触犯军令的士卒,并拥有斩杀节将的权力。军中无戏言,你一个车骑将军再怎么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诸葛恭不恼,替他把饭菜布好,自己拿了碗箸,先扒一大口饭进嘴里,边咀嚼边道:“你就是太正经了,这战都打赢了,还见你成日闷闷不乐的,比打了败仗的胡贼还不如,照下官看,你就是闷骚,需要治一治。”
韩匡伸手去挡他喷出来的饭,识趣地不接他的废话,一夜一日不进食,看了不怎么样的菜色,食指大动,拿起箸开吃了。
“粮草还够撑多久?”韩匡突然问道。
诸葛恭夹了根干巴巴的青菜,道:“昨日辎重队伍已经送达,十万石粮草,够一个月了。”
韩匡道感慨道:“王丞相很不容易。”
“为什么不是陛下不容易?王弘是挺能干,但筹集粮草是给陛下的军队用的,又不是给他琅琊王家,关他什么事?”
“是与他无关,但是一朝之臣能做到王丞相那份上,便是张子房也不能及啊。不说了,吃吧。”韩匡习惯没法和诸葛恭意见相同了,便也不打算解释,埋头扒饭,早些排出专门对付胡贼的阵法,这样才能正真为王病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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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河灯(2)
平阳。
立秋已过七日,岑立封锁消息,在城内专心练兵,这些新人打家劫舍还行,上战场就只能是炮灰。唯一的觉得安慰的是,其中大多是和羯人有仇的匈奴人,倒也算同仇敌忾,岑立将他们分给一百铁浮屠,由他们先带着训练。
“殿下,这是二郎们射落的第五十六只信鸽。”
为了方便观看练兵,岑立搬出庄宅,和儿郎们住一块,在大英宫共华门外的祭坛南部的校场里。孙离把布帛和鸽子呈给岑立。岑立展开,看完之后道:“城内还有崇明的势力,平头百姓可没这么多鸽子。孙离,拿去炖汤。”
孙离道了“是”,见岑立一筹莫展的模样,遂报告个好消息:“臣带领的新兵中有一将才,百步穿杨,精通百般武艺。只不过…是个梁人。”
“哦?”岑立第一听孙离这么夸别人,顿时来了兴趣,道:“你都说是将才了,那我可要去瞧瞧。”
孙离道:“臣带他过来就好。”
岑立起身道:“不了,我也想出去走走。还有,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臣’这个自称。”
两人走到校场,新兵们朝草人又砍又刺,场中挖了几条沟,有人趴着手脚并用潜行穿过沟,还有的练习拉弓、射箭。
高悦正盯着那些新兵,颇有威严地大喊:“腰都挺直了,看准了再刺,务必要一击必杀,不能给敌人反扑的机会!你,姿势是对的,可是力气不够,把戟换了,去拿矛!”
高悦转头看见孙离,狗见了骨头一样巴巴地跑了上来。朝岑立行礼道:“殿下。”笑着看孙离,好像在说“我威不威风”。
岑立站在比武的高台上,眺望着容纳七千人的校场,道:“高悦,你觉得放他们去和崇延的军队打,有多少胜算?”
没有想太久,高悦道:“无。”
“崇延的军队有一些是父皇给的,从草原带出来的骑兵,个个骁勇善战。让这些人去打,确实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岑立走到一武器架旁,拿了把刀掂量,道:“刀太轻了,这个庄明尘办事也不踏实。”
高悦道:“殿下,他们常抱怨,饼不够吃,没力气练。”
“这事我来想办法。要让他们尽快练出个军队的样子出来。”岑立沉着脸,放下刀,朝孙离道:“孙离,走吧。”
高悦早知孙离去找太子殿下的事,遂恭敬地告退走了。孙离带着岑立去到自己的带领的队伍中,他在铁浮屠中实力算中下层,带领的新兵只有五十人,倒也不难认,岑立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就是他了,他叫司马衡。”孙离拿了记录名册给岑立看,上面有这位司马卫的详细记录。身世、年龄、参军理由等等。
岑立看完后将名册还给孙离,仔细打量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中原人。
司马衡身穿破旧的梁人衣裳,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细长,鼻梁高挺,脸上还有几处结痂的伤口。敢抬眼与岑立平视,完全没有身为下人的卑微感,眼神似桀骜不驯的鹰。
岑立让孙离去拿了武器,自己选了把刀,道:“公子,请赐教。”
司马衡也选了把刀,摆好驾驶,大喝一声,整个人如大鹏展翅,刀携带厉风朝岑立头上砍了下去!
岑立把刀一横,硬生生挡住这凌厉一击,使劲将其弹开,刀朝他腹部一扫,却被他及时后退躲过。
两人见招拆招,孙离在一旁看到热血沸腾,而当岑立的刀停在司马衡的胸口前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喝彩。
“承让。受教了。”岑立收了刀,朝司马衡一揖。司马衡颓然放下刀,微微喘息,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岑立朝他行了揖礼,用梁语道:“司马公子,力大如虎,实是一员猛将。本来我没资格过问这事,但既然你选择了参军,就应该服从军令。我看到名册上写着,你参军是为报灭国大仇,可否再说得详细些?”
过了许久,就在岑立快要以为他是个哑巴时,司马衡开口了,声音沙哑:“羯狗夷狄夺我中原土地,驻军颍水东侧,你们兴师讨伐崇延,不正是和我大梁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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