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攻城(1)
暗夜中,一座门前连个灯笼都没有的府邸前,已悄无声息围了一圈人。贺知年看着百人如夜里悄然行走的鬼魅,在心里彻底折服,他们时而步伐一致如雷声滚滚,时而行动有序身轻如燕,杀气在一呼一吸间蔓延,光是看一眼阵仗就让人心生畏惧。
贺知年下了马,走了几步离公孙曹远些。
有人蹲在府邸门口,公孙曹手往前一挥,士兵得到命令,一口气破门而入!
“太守有令!抓捕狗贼!”
高悦敲了门,钟奕看见岑立,想立刻把他迎进去,岑立却道:“就在这说,钟奕,告诉那些归你管的骑兵,拿下驿站的马,到府邸门口汇合,不用低调,尽管闹!今夜要拿下平阳城!”
钟奕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一点不觉得意外,在他看来他们的太子回来了,就一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否则他为什么会是太子?
钟奕激动道:“遵命殿下!我马上去!”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殿下。”高悦在岑立身后突然道,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于是当岑立回头看他时候,高悦又后悔了,这么无端生事在打仗时最为忌讳,何况他们还什么都没做,是会动摇军心的。
“我……没有,没什么。”高悦窘迫地说,“真的,可能是错觉吧,没什么。”
岑立定定看着他,道:“我很羡慕你们,高悦,你要一定去找他,不管多困难。”
“我会去的!”高悦仿佛被放进水里的鱼扑通活了过来,兴奋地说道:“殿下,谢谢你,谢谢你肯帮我救孙离,谢谢你,我也很羡慕你和…那个梁人,你们很好。”
岑立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继续走着,他们要去找另外几个像钟奕一样掌管部分骑兵的人,五百骑兵由五人管着,这些将军岑立都曾在府邸见过面,之前有说过让他们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这些人高悦都认得,找起来也不难。
“我们很好…是吗?”岑立自言自语,“一点都不好…”
我们从相遇到现在,就是一段孽缘。他是梁人,我是胡人;他爹死在我爹的将军手下,我的国家因他爹的计谋所亡;他因我的堂哥身中剧毒,他的友人韩匡和公孙曹是我们举族仇人……我们都背负着国家与亲人的深仇大恨,本来应该是春季和冬季两个极端,是天空的鸟儿和海底的小鱼,是史册里的英雄和粗鄙村夫,永远不会有交集。可是他为我挡雨,收留被追讨的我,身陷囹圄还到处找我,因为我而被刘隽虐待生不如死,一步错,便铸成大错,我不明白,他遇到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这样的我们,好在哪里?
王病淡淡道:“刘叔。”
刘辉业站在王病面前打量他,半晌道:“王歆,你和太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刘叔,怎么这么问?”王病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赵国亡后,华歆就失踪了,现在回来,却带着一个梁人,他不说,我身为他的五叔也要明白,华歆是我的侄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王病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刘辉业是咬着牙说最后一句话的。他正想开口把在山阴发生的所有事说出来,却听刘辉业一字一句,似乎是边说边从喉咙里呛出血——
“屠牙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杀了你的。”
“……”
刘辉业说完,突然伸出双手,轻而易举掐住毫无防备的王病的咽喉,咽喉乃人体最脆弱致命的部位,刘辉业脚残手不残,他逐渐加大手上的力道,一边如引诱迷途的人往阴间的鬼怪道:“周幽王为博取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你不觉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吗?他为了让你开心,都不和我们商量,就把孙离高悦,所有的铁骑派出去,就为了找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少年,你真是比褒姒还更有魅力啊!”
施加在脖颈的恐怖力道还在加大,王病那处本就有伤,刘辉业才说几句话的之间,王病喉咙“咔咔”几声脆响,眼前黑白闪烁,已经看不清刘辉业脸上是何表情,但是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狰狞扭曲的,像露出獠牙的野狼一般。
“他是太子,你不该高攀他,王歆,你是梁人,你最大的错让他爱上你,你不知道…我们一族的人正受着怎样的苦,有多希望他回来带领我们重新站起来,可是他心里只有你!他根本不想复国,他只想把那个少年带回来,博你一笑!他以为我都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你的错,你的罪!”
王病本来想去推开站不稳的刘辉业,却又无力地垂下手。
因为刘辉业的话,没有留给他反驳的余地,每一句,都像烧红的匕首慢慢刺进心脏,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避不开的。
他是太子,就算曾经是沦落风尘,也只是沉睡的老虎,现在他回到赵国,凤凰浴火重生,他是天之骄子,是所有赵国人的神,而我只是一个被扫出家门人人唾弃的“卖国贼”的儿子,现在还是个身患残疾命不久矣的废人,就算他不介意是我父亲的计谋促进赵国的灭亡,就算他不说又怎样,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的身世,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不如就这样吧。
我在看不到你的地方,想象你披荆斩棘,万人拥簇中登上高台,你回来后,千万……千万不要看见我的尸体,也不要哭。
王病闭上眼睛,浑身痛苦地痉挛,感觉魂魄仿佛一点点上升脱离肉体,脑海里一片空白,喉咙发出“咯咯”的怪声,呛出血沫,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呜咽喊着他的名字。
刘……华歆。
“太守有令!抓捕狗贼!”
公孙曹被包围在士兵中间进了府邸,士兵们步伐一致,全体举刀进入迎敌状态,把尚且还在梦中的人惊醒。
“搜!留活口!”公孙曹简单下令。
不一会,府邸各处便传兵器碰撞的打斗声音,公孙曹站在院子里,等待他们把匈奴太子绑到自己面前。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去,事情比公孙曹想象的要快,院子已经跪满了人,他算了下,有五十七个人。
没有匈奴太子和王病。
贺知年睁大眼睛,在跪着的人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影,足足算了五遍,终于他忍不住了,朝最前面一人腹部踢去,抓着那人的头发吼道:“王歆呢!那个梁人在哪?!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贺知年运气实在太好,他抓的那个人正是昨日送他们去城门的车夫。
“快说!”贺知年没了耐心,又揍了他一拳,那人痛呼出声,贺知年蒙着面,他根本就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天真无邪地跟自己说要去解手的人。
车夫昨天就送他们的太子和梁人去喝解暑茶又去孙离家,他是康王身边的人,早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会出卖自己人。
“不说是吗?”贺知年气疯了,拿出胸前的匕首,往那人大腿刺去。“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公孙曹忙跑过去抢了他的匕首,看了一眼那人给刺了几个窟窿的腿,道:“夕,冷静一点!”
贺知年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朝那车夫吼道:“你说不说!我问的是个梁人,你快说!我不会动别人的,我只要他!”
车夫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了,贺知年把人提了起来,又是一拳。
“我问的是那个梁人,快说!”
车夫根本不想再挨一拳了,而且他说了只是问那个梁人,不会伤害他们自己人。神智恍惚的车夫很快就把送王病去孙离家的事都吐了出来。
“喂!等等!”公孙曹听不懂他们的话,等旁边的人翻译完,贺知年已经跑到门口了。
公孙曹骂了句该死的。朝其中一人道:”莫长和,这里暂时交给你,你把人押到郡衙牢狱,等我审问!”说完已经不见贺知年的影子了,公孙曹赶紧飞跑到门口,骑了匹马追上贺知年,一把捞起他安放在前面,道:“带路!”
“你要干什么!”贺知年挣扎着想下马,他不想带公孙曹去,这会让人起疑。
“马更快,我不会让他看见我的,夕,我也很想带他出来,我们以前是同窗。”公孙曹双手握紧缰绳,把贺知年困在马上,贺知年不动了,指着前方道:“一直往前。”
满元真坐在席上,手指“滴答滴答”似乎无意地敲着案面,冷眼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人。
满元真:“我再问一遍,你是赵国太子的什么人?”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滴答滴答”声音被静谧的环境放大,孙离闭着眼睛,也不装死,嘴角扯起一个嘲讽弧度。
满元真是公孙曹的左膀右臂,贺知年透露给公孙曹匈奴人的消息,自然也由公孙曹说给了满元真听,包括贺知年那个疯狂的以自己为饵的计划。
“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府邸里的人是一伙的。”
孙离的笑僵在脸上,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满元真。
满元真不敲案面了,俯下身逼近孙离:“承认了?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城外的人是不是你们搞的鬼?不说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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