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老朽也就放心了。”刘辉业起身,朝王病一揖,走了。
岑立起身关上房门,他不敢再坐下,跪在王病身侧,道:“我替他向你道歉,阿晴,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见他的。”
王病楞楞的,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双膝跪地表情凄楚的岑立,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起身过去扶他,道:“华歆,起来。不过一句话而已,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对不起…”岑立抱住他,“今天是我疏忽,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王病轻轻挣扎,从他怀中解脱,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没事的。”
岑立看着他如深渊般的黑眸,只是他的眼眶微红,明显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深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落得人人辱骂的下场。王病是重感情之人,出生名门望族最注重的教育便是一个“孝”字,如今连生父都不能承认,只能在世人无情的唾弃之中伪装自己苟活,叫人怎能不可怜。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拿来消耗在过去的恩恩怨怨上,从我愿意跟着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都不介意,否则早就被世俗的眼光看杀而死。”王病长叹一声,眼神坚定,说:“我要你记得,华歆,只要你不抛弃我,只要你别不要我,我就什么都能忍,也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可我不想你忍受这些屈辱啊,岑立在心中说道。手又习惯性地去抓王病的袖子,只是这束袖胡服,抓起来不如广袖梁服好看,王病任由他动作,原本呆坐在一旁的知年竟然不知去了哪,王病知他要干什么,有些犹豫地想抽回手。岑立察觉出他那微妙的变化,道:“我相信你。你这种人,被别人碰了,肯定会自杀或者躲我躲得远远的。”
王病露出一副“你还真了解我”的表情,微微笑道:“我不是贞洁烈女,只是不愿把身体交付给除你之外的人。”
岑立牵着他的袖子走到榻边,护着他的头将他放在榻上,靠近他的脸,在他额头被刘隽用茶壶砸中后留下的伤口上落下一吻,惹得王病一阵战栗,岑立把头埋在王病瘦削的肩膀上,尽力不压着他,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
尽管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他仍想贴近这个人,尽自己的全力,飞蛾扑火般。王病双手抱住他,说:“…沉吟……嗯…至今。”
——
颍水河畔,陈节元在主帐中看着沙盘,朝高座之上□□上身大口喝酒的崇延道:“陛下,刘凌莽撞误我军大事,我军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提高士气。”
崇延搂紧身边的梁人女子,在那白皙紧致的腰上捏了一把,噙住那美人拿到嘴边的葡萄,道:“军师想让谁去?”
陈节元低着头,道:“士气大跌,唯有陛下御驾亲征,方可与那韩匡一战。”
“什么歪主意。”崇延一听顿时气得把怀中美人推倒,怒道:“朕是皇帝,你总说朕天命在身,现在你让朕去那刀枪剑戟里滚一遭,不是让朕白白送死吗?”
崇延登基称帝前还能三天两头往军营里跑,时不时便问起梁朝军情来,过了一把皇帝瘾后,半年来整日沉浸在美女美酒中,身材已不似军人般粗壮健硕,跟随他大半辈子的军刀已经在武器库中生了锈,但他唯一不变的就是征梁的决心,只是现在陈节元认为他可能是要更多的梁朝美女和美酒,毕竟在羯人那里是享受不到的。
陈节元更加谦卑的语气说道:“那按照陛下的意思,臣该怎么做?”
“你是军师,怎么反倒问起朕来?滚开!”崇延粗暴地把那瘦弱的美人给推到一旁,吼道:“这么重的香味,要熏死朕吗!?”
那美人被推倒也不哭,她被迫穿着暴露的衣裳,身上几处擦破皮流血,崇延看见了更是生气,往她肩上踩了好几下,又吼了几声,那美人才勉强站起来,抱着双臂遮住不再光洁的身躯,偷偷看了陈节元一眼,跌跌撞撞逃也似地出营帐。
“没一个让朕省心。”崇延骂骂咧咧坐回椅子上,道:“什么办法你去想,姓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会给朕捅娄子,你们陈家也是烦死人,怎么都打不死,明明打到洛阳了还能跟丧家犬一样逃跑,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江左不出来,妈巴羔子的!看什么看?你的命是朕捡回来的,现在有大把机会让你回报这救命之恩,还不去想办法怎么提韩匡人头来见朕?”
陈节元:“喏。”
走出营帐,陈节元不自觉松了口气,崇延当了皇帝之后沉醉美人乡,很少过问军情,来到此地驻扎已一月有余,粮草当初准备三个月的分量,他计划是三个月拿不下汝南便撤退,若能拿下则军饷无忧,可是现在刘凌首败,士气大跌,纵然号称百万,军心动摇,这百万也只是乌合之众。唯一能令全军士气大增的办法就是崇延亲自出战,人人都知道他不仅是皇帝,还是战功卓著的将军,崇延不肯打头阵,会惹其他将领诸多猜疑,就连卫夜也跑去问陈节元出兵之事是否遇到困难,陈节元哪里敢说皇帝不敢御驾亲征,只好推脱说时机未到。
陈节元走回自己的帐篷,正要进去时突然听得有人叫他,回头,正好看到刚被崇延殴打的美人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道:“陈军师。”
卫夜正好也走过来,一脸莫名其妙衣衫褴褛的美人和站在帐篷门口的陈节元。
那美人回头也看到卫夜,吞了吞口水,陈节元总觉得她把到嘴的话一并给吞了下去。美人冷着张脸,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卫夜,卫夜被她看得不舒服,但好歹是陛下的女人,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一声,命令士兵将她带回陛下帐篷。
美人被两个胡人擒住,挣扎了一下,但这只能给她带来更粗暴的控制,似乎知道了这是螳臂当车的徒劳,她回头看了陈节元一眼,那眼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和不甘,看得陈节元如芒在背,很快她就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二人拖走。
陈节元朝卫夜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营帐,卫夜看着沙盘,道:“冀并两州的军队已经抵达,军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匡是敌军主将,持杖节与钺的将军果然不简单啊。”陈节元站在沙盘旁边,叹了口气,“无缘无故折损一万铁骑,实在是不该。淮东方面步兵较多,两万骑兵不如将军您的军队精壮,来到颍水需要重新整顿修养,他们与您的铁骑交换,将军您开往谯郡,拿下淮南,切断梁军的后方补给线,淮东军来此修养完毕,即可拿下汝南,活捉韩匡。”
卫夜仔细思考了一会,道:“这样岂不是置陛下与危险之中?若是我撤走,这里只有疲惫不堪的冀并军、陛下五万步兵和三千羽林郎,区区五万步兵根本抵挡不了韩匡。”
陈节元拿起沙盘上的竹竿,在插着汝南的小沙丘上画了个圈,说:“韩匡虽然勇,但与刘凌那一战也损失不小,暂时不会兴兵起事,将军且放宽心去,在下定会护得陛下周全。”
卫夜知道这位算无遗策的军师的能耐,但是再精明的军师手下都是疲军,又能办成什么呢?而冀并二州的军队是崇明的,陈节元跟这位脾气古怪的梁人没有合作过,磨合期面对韩匡这样恐怖的敌人,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卫夜担忧地问道:“这件事你跟陛下说了吗?”
“还没,陛下正在气头上。”陈节元想起崇延那番话,无奈一笑,“我只是个质子,不比你们这些握有实权的将军,陛下心情不好,随时都能把我弄死。我寻思着冒死献计之前,一定要和精义将军说说话。”
卫夜听他戏谑的口吻,心惊胆战地说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的!去年你被贼人挟持,是陛下把你救回来的,你都忘了吗?!”
陈节元把竹竿轻轻放下,正视卫夜,淡淡的说道:“我当然没忘。卫夜,你不知道,你不会懂,有的人只能一起担当艰苦,不能共同享受荣华。”
“我只知道他曾经待你如亲生儿子,你现在却要把他暴露在危险之中,你们梁人不是最讲孝的吗?怎么你……”
陈节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卫夜扼腕叹息一声,“总之你说的方法我不同意,我率领的部众以保护陛下安慰为第一要务,除非陛下同意,否则我不会去谯郡的。”
陈节元道:“这是自然,我只是个军师,无权调动兵马,淮东军举足轻重,一切都要由陛下定夺。”
卫夜最近听说崇延老拿陈节元出气的事情,甚至还有人说这个在楚国风光一时的异族军师已经失宠,反正多的是看他怎么沦为质子的羯族贵族,没一个人替他说好话。耳边都是对陈节元不利的舆论,卫夜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异族人,“你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让光明将军去攻打淮南的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把我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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