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已经得到救赎,只想静静等待肉体的死亡,那个为仇恨而生的刘隽已经沉睡,可是那一日,陈澈云又把他唤醒了。
还是因为刘华歆。
岑立低声道:“我爹已经死了,赵国亡了,我不是东宫之首的太子了,王病也已经被你折磨得快死了,你觉得还不够吗?”
昔日手足之情,今朝形同陌路,穷回首,图一声感慨。岑立一直觉得有愧于人,干不来亲手抹杀曾经只敢仰望的背影,当刘隽站在熊熊烈火前傲视自己时,他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有种解脱的扭曲的快感,他想,欠的,总算还清了吧。
岑立读过很多梁人的史书,兄弟相残的事情并不是没有,甚至大梁的七王之乱就是距离时间最近的例子,他以前还能理解七王厮杀是为了权利,可是流浪的途中,他又不知道了,要那么多白骨才能堆起来的高位,摔下来痛得要死,怎么还那么多人不要命地往上爬……
许久,刘隽颤声说着什么,说完就闭上眼睛,眼角流出黑色的血液,好在手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还是看着那一点烛火,心想:刚才明明那么亮…也没有风,现在又好像…暗了。
岑立打开铁笼走了进去,坐在刘隽背后,接下刘隽没能唱完的,以前在草原他们常唱的歌谣。
第97章 制毒(1)
岑立回到司马卫的房间,见贺知年和司马卫正在打地铺,越过两人走到榻边,王病正笑吟吟看着他们,见了岑立,嘴边的笑意更深了,甚至还想起身和岑立到外面说话,被贺知年及时阻止,说房间让给他们,便和司马卫离开了。
岑立坐在榻边,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道:“感觉怎么样?还有点烫,要喝水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王病轻轻拿掉他的手,笑道:“好多了,一点不觉得困,精神着呢。”
这是大实话,岑立看他脸上奇迹般有了血色,虽然人还是瘦得不成人形。
他只是被刘隽强行灌毒染了无欢毒瘾,并没有失忆,之前的种种他都还记得,所以他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还记得当时没能忍下心中如猛禽咆哮的欲望去求刘隽把那个小药瓶给他的时候,在一边的岑立的眼神有多绝望。
“我可以下榻的。”王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病殃殃,掀开被子转过身,“你不用扶着我,华歆,我能自己走。”
岑立让开一点,还是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边。王病稳稳当当走到案前,坐了下去,拿起笔蘸墨。
岑立道:“想写什么?我来,你坐着就好。”
“无妨。”王病柔声说道,他的左手伤痕累累,手掌心裹着布条,光是握着笔的动作就已经十分困难,被贺知年用匕首刺穿的伤口又裂开,血晕染了白色的布条。
岑立看他专注的样子没舍得打断他。
王病看着纸,岑立看着王病,大约过了一半个时辰时间,王病放下笔,吹了吹,拿起纸递给岑立,大约是疼得厉害了,他的音调有些不稳,“一年半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多大改变。”
这幅洛阳城的地图十分详细,纵横交错的街道一目了然,岑立接了过去,又听王病说道:“司马衡是司马烨的儿子,他一直以为儿子死了,还去洛阳收敛尸骨,在山阴的那个小酒店,就是他的。”
其实王病早就有把这份地图交合岑立的想法,奈何身体一直不好,连清醒的时候都很少。虽然没听岑立说过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哪里,但是王病能猜到,直捣崇延□□,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便是已经没了皇帝的楚国都城洛阳。
曾经他们梁人的家园。
岑立把地图随地一放,起身去拿来金疮药和布条,拉过王病的手解开那条被染成红色的布条。王病任由他摆弄着,道:“我可以掌控司马衡,华歆,让他去洛阳,做你们的暗线,好吗?”
岑立只道了声忍着点,撒上金疮药,王病一向能忍痛,只是手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又继续道:“他说只要我说的都会照办,你们若真要打到洛阳,必定要了解洛阳的军情,他以前在梁朝担任过将军的,没人比他更合适。”
岑立替他缠上布条,王病想让他们父子团聚。这点岑立能看出的来,他是个软心肠的人,只对自己狠得起来。打好结,岑立去把那些红色的布条给扔了,走回来坐下,突然伸手把人抱在怀中。
王病现清醒着,猝不及防被人抱住,耳朵微微发红,正事还没谈完,但他一向顺着岑立,便道:“怎么了?”
岑立把他的头轻轻按在胸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王病低低笑了起来,道:“我可好久没被你抱过了。”
岑立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左右轻轻摇晃,王病从没感觉到如此安心愉悦,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舒适,很快就睡了过去。岑立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横抱着他放回榻上。
出了房间,贺知年立刻迎了上去,对着岑立说道:“你给他吃了什么?让我看看。”
岑立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有力气支撑自己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毒,他染了一种名为无欢的毒瘾,需每日沾染,否则…你也看过了。”
贺知年楞在原地,反应迟钝地念着:“……毒瘾”
岑立道:“他需要到汝南…那里才有能够续命的毒。我明日便会下令出战。”
“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对他?”贺知年似乎是没听到岑立话,图片冲上去抓着他的肩膀,表情狰狞,像是要把他拆骨吞肉般,“你一定知道的吧!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躺在里面的人是无辜的,凭什么你这个罪人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现在两人还在廊下,岑立微皱起眉,怕吵醒王病,他轻而易举挣脱贺知年的手,走远些。夜黑风高,校场中间,风灌入贺知年的衣裳,岑立一身束袖紧身胡服,望着贺知年,他知道贺知年永远不会原谅他,其实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刘隽癫疯至此,加在王病身上的痛苦,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贺知年咬紧后槽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间逼出来的,“我没猜错的话,他还未染毒瘾之前中的毒,也是这个王懿下的手吧,他到底是谁?”
岑立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他以后必须每日服的…毒,你拿去。路上他就交给你照顾。”
这些是岑立从刘隽的尸体搜来的,足足有五瓶,但不知道是不是王病饮得那种,他只好全带来,让贺知年帮忙看。
贺知年看都不看岑立拿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个木盒,里面躺着五个小瓷瓶。“我要知道事情的缘由!你知道就算我问公子他也不会说的,你告诉我,我好歹多个心眼,才不会重复今日之事。”
确实是这样,王病在汝南王病被刘隽抓去醒过来后,跟岑立说的也都是替他着急的话,对自己所承受的伤痛只字不提。今日更是如此,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恐怕也是猜到了刘隽的存在,所以才什么都不说,默默承受了一切。
“害他的人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拿着,他的身体如何你最清楚……”
贺知年打断他,怒道:“你在袒护害凶手?!”
“他已经死了,贺知年,你不要无理取闹。”岑立说什么也不会把刘隽的尸体拿出来给贺知年看,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扒皮抽筋王病也好不起来。“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制这东西,这可是王病的续命药,没有无欢,王病会死的。”
贺知年:“那也是你害死他的!”
“是,是我害的。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染了毒瘾的人需求量每日愈增,算我求你,先研制出无欢,之后你要拿我怎么办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贺知年想起王病癫疯时还竭力去抱刘华歆的情景,两人相拥之间连一张纸的缝隙也无,就王病连疼痛难当想死时,念的也是这个人的名字。可他呢,只是公子随手捡来的,是贱泥,永远也无法触碰天边纯洁的白云,可他还是想,想跟随在那人身后,从小到大连对父母都没有这么渴望的感情,哪怕在那人心中,早已有了无可取代之人。
“刘华歆,你真狠心。”贺知年拿过无欢,咬了咬嘴唇,别过头,低声道:“可他偏偏喜欢你。”他不知刘华歆听没听到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
孙离今天没怎么东奔西跑,却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累,回到房间,拿起枕边的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烦躁地把手指插在发间揉乱,书放下出了房间。
孙离敲了敲门,“高悦?”
很快门就被拉开,高悦脸上写满惊喜,道:“孙离!怎么不在房里看书?进来进来,快点。”一个时辰还没过呢。
“想你了。”孙离说完后扑进高悦怀中,双手缠上他的脖子,高悦身上有股皂角和汗味混合的味道,但不是很重,估计是刚沐浴完后出了汗,孙离喜欢得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每一寸肌肤骨骼都非常熟悉,他知道高悦怕人碰他的耳朵,一碰就脸红,每次他被高悦欺负得狠了就要咬耳朵,报仇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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