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盐盐yany
- 入库:04.09
牢房里一时悄然无声,过了良久才听禇珺沉声咬牙道:“这人必须得除掉!还有宁琅和九皇子,一个也不能留!”
第41章 南柯一梦
宁琅和萧怀剑不眠不休整整赶了三天三夜这才到了函谷关,一骑精锐在路上又被落下了十之八九,最后跟着到了函谷关的只余下十几个人。
而函谷关西依高原,东临绝涧,车不方轨,马不并辔,本就是设伏的绝佳地段。
临近年关,宫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萧染早早便差人送来了好些赏赐,大多是些珍贵药材,美其名曰给白束将养身子,却皆是些大补之药,于他的病并无助益,被瑛姑打包收到了柜子最里层,还一脸不情愿的嫌占地方。
午后喝了药小憩片刻,没睡了一个时辰却猛觉一阵心悸,蓦地惊醒,再仔细听来,竟是几个宫女在澍兰苑门外乱嚼舌根。
白束原本没放在心上,下床时恍惚间听见师父的名号不由愣了愣,再仔细听来,九皇子,函谷关,遇伏,下落不明等字眼一一入耳,不由心头一滞。
这些人是站在他门外故意嚼给他听的,绕是知道却还是难免心下一惊,结合刚刚梦里的心悸,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瑛姑显然也已听见,拿着扫把把人赶走,关门上锁,刚回房内就见白束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上,手里提着一只鞋,却已然忘了要干什么。
“瑛姑,”白束愣愣看着她:“她们刚说的可是真的?师父在函谷关遇伏?”
瑛姑闪躲了下目光,低头上前,给人把鞋穿好,这才跟人对视上。
眼底隐不住一片猩红。
白束一看便知师父肯定出事了,急急拉住瑛姑半截腕子,把人拉到桌前,铺好纸笔:“到底怎么回事?快,写给我。”
瑛姑见已然瞒不过去了,这才拿了笔,颤巍巍写道:
西戎北狄受降,宁将军同九皇子携降书返朝,途径函谷关,遇袭,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瑛姑写完才抬头望上去,只见白束站在原地,面上不悲不喜,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恍若灵魂已然出窍。
小心翼翼拉了拉白束衣袖,见人不为所动又拉了拉那手。
指尖冰凉,毫无生气。
瑛姑这才慌了神,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拉起白束一只手在虎口处狠狠按下去。
白束在缕缕痛意中总算回上来一口气,却紧随着一阵呕心啼血的咳嗽,“生死不明”四个字上绽开荼靡朵朵,下一瞬只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太医院上上下下皆被送进了澍兰苑里,用尽了灵丹妙药吊着人的一口气,三天三夜这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张太医最后满眼血丝地向萧染回禀:“人还未醒,但性命已无大碍了。”
萧染亦是陪了三天三夜,撑着额角点点头:“平身罢。”
见人始终没有动静,叫人上前一看,张太医已然疲累至极,跪着便昏睡了过去。
秦让上前扶着萧染:“既然小主子已无大碍,皇上快回去歇着吧,保重龙体要紧啊。”
萧染看一眼床上躺着的那人,只露了一张小脸,面色苍白如雪,差那么一点就离他而去了。
叹一口气:“当真是好狠的心,竟想着和婵儿一样撇下朕。朕还没有发话,便绝不准你离开半步。”
由秦让扶着出了澍兰苑,回了乾清宫刚待歇息,又问秦让:“怀剑如何了?”
秦让回禀:“九皇子已过了洛阳,不日便可抵京。”
萧染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首次出征便大捷,有我当年的风貌。等他回来让他去澍兰苑看看小束,他们自□□好,小束见他回来定然高兴。”
秦让拱手称是,这才给萧染放了垂帘,点了安息香,悄悄退了下去。
这是……在哪?
白束看着周遭娇若初雪的玉兰花,漫漫生了整片山脚,远远望去宛自直上青云的一行白鹭。自己赤脚白衫,缓步上前,只觉身子没由来的轻快,胸口滞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花丛掩映处是一间茅屋,篱笆圈了个院,茅草搭的院门,轻扣良久,却不见有人来开。
轻轻一推,院门便吱呀呀开了,石桌石凳,簸箕,磨撵,一时只觉时光流转,一草一木都莫名熟悉,四季更迭,白驹过隙,自己恍然已在这院里睹了数年的晴雨风霜。
倏忽茅屋里传来泠泠琴音,一曲《应天长》,用的商角调,古腔雅韵,哀伤宛转。信步上前,推门而入,只见一人端坐窗前抚琴,白袍缓带,墨发倾泻,一侧的铜香炉吐着檀香,余韵袅袅。
白束呆立片刻,轻声唤道:“师父?”
那人适时收了手,余音绕梁,良久方歇。回身看着他,一双茶色眸子如千尺寒潭,深不见底,对着他只道:“回自己家还用敲门吗?”
“师父,当真是你!”白束两步上前,跪坐在宁琅身侧,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一时不觉已然泪目,“师父,我是不是死了啊?”
宁琅愣了一愣,抬手在白束脑袋上揉了揉:“瞎说什么,你不是好端端在这儿吗?”
白束打量一眼周遭,一景一物都熟悉,却也知道自己此生并未来过这里,不由问道:“这是哪儿啊?”
宁琅静静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宠溺:“白鹭山下,玉兰花开,你道这是哪儿?”
白束又问:“这里可有萧染?”
宁琅皱眉:“萧染是谁?”
白束闻着师父身上的冷香不由舒心一笑:“不必管他了,我也不管这是哪儿了,师父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宁琅重新端坐案前,递给白束一杯竹叶青:“喝杯茶,静静心,一天到头净说些胡话。”
白束笑嘻嘻接过来,刚要喝,看着自己杯中倒影不由一愣:“我那颗痣呢?”
“什么痣?”
“便是眼角下那一颗血痣,”白束跑至窗台铜镜旁仔细端详,天生自带的一颗痣竟然不见了踪迹,不由惊道:“当真奇怪,我的痣去哪了?”
“丹砂点的,自然会被洗掉的。”
“什么?”白束回头不由一愣。
宁琅淡淡摇了摇头,抹挑勾剔,泠泠之音自弦上跃然而出。
白束静听了一会儿,只觉已有好久没像现在这般心安,放下一身戒备,一时间竟有了昏昏欲睡之意。
合眼之前却在那和缓音律中听出了一声呼唤。
语气焦灼,听的白束不由心头一颤。
“师父,你可听见有人在叫我?”
“嗯?”宁琅愣了愣,指上动作没有丝毫迟缓,只道:“不曾听见。”
可那一声声呼唤却越来越清晰,唤着他的名字,每一声都像含着血,一时不由悲从心起,一滴泪从眸中无声跌落,把人惊了一跳。
白束慢慢站起来:“我得走了,我师父在唤我。”
宁琅十指放在弦上收了音,背对人道:“我不就是你师父。”
“你不是我师父,你等的人也不是我。”
宁琅叹一口气:“你可想好了,你回去,便还要受那椎心之苦,被精钢寒锁锁着,日日担惊受怕,不得片刻安歇。”
“我师父在唤我,”白束笑的宛如三月桃花,映了一室明媚:“即便是刀山火海,有师父在,便是胜却人间无数。”
宁琅不由苦笑,看着那人眼角渐现的一颗红痣淡淡摇了摇头:“那便回去吧,莫要让人等着急了。”
白束点点头,刚出房门便见院门被一把推开,进来那人同自己长的一般无二,唯独眼角少了一颗痣。手里攥着一丛桃花,半开半闭,直映的人面也带着桃色。那人只看了一眼自己,未作停留,奔进房内,冲着案前那人喊了一声“师父!”
白束轻轻一笑,慢慢合眼,再睁开时梦中一切皆化作云烟,只眼前那人分毫毕现。
指尖轻点那人眉心,“师父,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点前世的东西,有感兴趣的小朋友可以去看看《浮生初醒》,关于宁琅和白束前世的故事。
第42章 春宵良度
白束拿指尖细致描摹宁琅的眉眼,人好似还在梦里,要真情实意感知到了才算真的。那人就静静看着他,既不阻断,也不打搅,由着他一点一点去确认。
良久白束才道:“师父,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眼前的人,发丝凌乱,眼底猩红,满面沧桑,既不像关外飒爽英姿的大将军,又不像汴京城里风光无限的翩翩公子。只是不管什么样子,都是白束心里那个谁都无法逾越的师父。
宁琅抓住他那纤细指尖,握在手里,抵在心口,“我倒要问你,我走的时候好好一个人,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都道你死了……”白束喃喃。
一行情泪慢慢流出,左眼汇入右眼,斜插入鬓,濡湿了如墨长发。这一年来所受的委屈随着一腔热泪悉数化尽,眼神清亮的恍若漫天繁星,入眸的也只有那一人。
“他们都道你死了,你若是死了,我便去陪你。”
看着那人儿为他落泪,宁琅只觉一颗心化作了一抔水,荡涤一身风尘,洗尽世间铅华,什么国定民安,什么千秋大业,都不及眼前人那一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