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皱着小脸问:“那个,是不是小希方才真的冲撞到您了?”
“没有。”温行无奈地轻拍了一下宴宴的脑袋,“我只是有点心事。说起来还真是羡慕你们,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用考虑。”
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温行只记得当时的他还没有生那一场大病,再多的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也许也像这两个小孩般活泼好动罢。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眸底黯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他们这般无忧无虑过了。
小希感觉到温行沉重的心情,张了张嘴,忽然道:“那公子要是不嫌弃,陪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嗯?”温行一怔,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受到小孩的邀请。
“小希!”宴宴责怪似的剜了小希一眼,歉意道,“对不起啊公子,小希心直口快,还望公子不要生气。”
温行看得出来,宴宴这大抵是因着家境贫困而养出来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弯弯眉眼,在宴宴虽忐忑,但也蕴着一抹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应下了。
“你们不嫌弃我才是我的荣幸呢。”
温行笑意吟吟,暂时抛去自己的处境,任由自己沉沦在难得的欢乐时光。
温氏谋反?命国抉择?
见鬼去吧。
现在的他是小孩眼中的普通富贵人家子弟,而不是那个所谓温氏的二公子,太子曾经的伴读。
在这短暂的玩耍期间,温行也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宴宴和小希的事情。
小希是住在城东的商贾世家的孩子,家境虽称不上富贵,但也算是不错。
而宴宴就是城西土生土长的贫穷孩子。近几年在太子有意无意的照拂下,城西百姓逐渐有了活干,处境比之前好了不少,勉强能摸个温饱。
但是长期下来习惯了节俭和谦卑,城西的大部分孩子依旧摆脱不了对有钱人的敬畏。
小希的父亲时常出门经商,母亲身子骨不好,对小希少有管教,所以他经常自己独自出门去玩——前提是不走太远。
只是有一次,小希新奇地追着个耗子满大街跑,一不小心就跑到了城西,碰见了软糯腼腆比那耗子还胆小的宴宴。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宴宴一见到那耗子,整个人吓得都快哭了。”
小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希!”宴宴枯黄的脸颊涨出一晕通红,活像是个熟透的苹果。
温行陪着玩累了的两人坐在路边石子上聊天,闻言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先不说宴宴,倒是小希你,没事追耗子作甚?”
“好玩啊!”清亮的童音中还掺杂着奶气,理直气壮的小模样不要再可爱。
宴宴忍不住嘟囔一句:“耗子有什么好玩的嘛……”
小希笑嘻嘻地凑到宴宴面前掐了一把他的脸颊,道:“当然啦,没有和宴宴一起玩好。”
“瞎说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害羞,宴宴脸上本就没褪的淡粉又重了几分。他一把挥开小希的手,往温行的方向蹭过去。
“好啦。”温行安抚似的轻抚宴宴后背,“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我机智可爱吸引到了宴宴,然后就顺理成章做了好朋友。”
小希嬉皮笑脸地赖到宴宴身侧,一句话下来也不知道能信几分。
宴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明明是小希不知道怎么回去,非扒拉我,要我带你回家。幸好我娘亲时常去城东赶集,不然有你哭的。”
绕是对自己的身份再自卑,宴宴也敢于反驳小希,可见两人感情着实够深。
“行行行,是你的机智可爱吸引到了我。”小希也不恼宴宴把这黑历史抖出来,继续自己的故事。
“后来宴宴把我带去了他家里,让他的娘亲带我回了家。只是我见他们的生活同我印象中的相差太多,就和娘亲说了这回事。娘亲心软慈善,当即同样让我多找宴宴玩,如果可以最好带到家里头一起玩儿。”
“可惜啊,宴宴是个害羞的,这都半年多了还是没同意过。”
第四十八章
说着,小希又掐了宴宴一把,只是下手极轻,连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娘亲说了,不能轻易去别人家。”宴宴有板有眼地反驳,眸子里却带着怯意。
是对去小希家的害怕与不安。
小希唇角的弧度微减,到底没再说什么。
察觉到两个孩子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温行连忙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说起来,你们可有什么志向?”
“志向?”
两人都还是个孩子,志向一词离他们太过遥远。
温行轻轻一笑,解释道:“就是你们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宴宴呢喃般重复了一遍温行最后的半句话,扬起脸回复,“我想让娘亲过上更平稳的日子,不必每逢圩日就忙着赶集,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陪我。”
闻言,小希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铿锵有力道:“我想和我爹爹一样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帮助更多像宴宴一样的人,让他们可以不必担心没吃没喝没家住,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说话间,小希的眸底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那是一个孩子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简单纯粹,却充满着力量。
温行对上他清明的双眸,一夜摇摆不定的心终于有了方向。
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归到一起,无非是两个字——安稳。
在孩子们看来,安安稳稳的日子才能算得上好日子,若是整日流离失所、吃了上顿没下顿亦或是不停地忙碌奔波,怎么能算是过得好呢?
可是他们想要的这份安稳很有可能因他的一念之差被打破。
温行沉默了良久,就在两个小孩都快要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分外柔和的笑。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小希和宴宴对视一眼,似乎都不知晓温行这是怎么了。
温行也不解释,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摆,向他们告别:“时辰不早了,我差不多该走了。今日玩得很开心,祝愿你们日后都能得偿所愿。”
“大哥哥这是要走了吗?”宴宴看起来颇为不舍,紧跟着起身,轻轻拽住了温行的衣摆。
“嗯。”温行蹲下身,对上了宴宴的双眸,“你现在还小,日后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否定自己,我相信你会有一番作为的。”
这是除却小希以外,宴宴第一次听到他人对自己的认可。
而且这个他人还是一位一看就家世很好的大人物。
“小希也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你们之间的情意。”温行的声音格外柔和,宛若和煦的春风,轻轻抚弄宴宴的心弦。
宴宴侧眸,对上了小希一如既往的笑意。
他忽然也笑了,笑得纯真无邪。
“嗯!我会的,谢谢大哥哥!”
温行莞尔,起身再一次向两人告别,随后头也不回地往皇宫走去。
他这一生碌碌无为,若是他的命能为百姓们换得平静生活的延续,或许也算值得吧。
初春午后的阳光并不烫人,清风扬起温行的衣角,似乎在阻拦他的步伐。
皇宫内的宫女太监早已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没有人留意到一路走过来的温行,也没有人会想到他这一走,竟走出了一场轩然大波。
——
当日,在温氏小公子温行的亲自带领下,安隆帝派人一窝端了温广的秘密养兵场,并将其捉拿归案。
沉寂许久的温大将军倏地闯进了人们的视线——以试图谋反之名。
一块巨石轰然落入本就波澜不断的朝堂内,激起万丈水花。
“啪——”
随着一声脆响,上一刻还完好无损的茶杯瞬间支离破碎。
“你说什么,温氏被以谋反之名捉拿?!”
谢衣猛地拍案而起,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急忙前来报告的福禄也急红了眼,着急道:“奴才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是听说那罪名还是温二公子自己揭发的。”
温行的品行东宫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此事他多半自己并不知情。
“那温行呢?温行现在在何处!”
“温二公子自行请罪,陛下念其揭发有功,暂且给他一日时间置办后事,一日后一并入狱。现在二公子应当还在宫中没来得及走。”
谢衣闻言,当即道:“召他来东宫见孤,孤要亲自问他!”
“是!”
生怕温行等会儿就出了皇宫,福禄领命后忙不迭跑到殿外喊人去追。
而谢衣则是跌坐回椅子上,一手紧紧握住。
温行……
到现在谢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行之所以一夜未归,一定是在安隆帝的引导下得到了什么契机,发觉温广的所作所为,然后亲自跑去调查了。
至于这最后的揭发之举,说不定也是在那一夜思考之后做出来的。
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从来都只会自己去纠结!
谢衣一拳砸向红木桌子,曲起的关节瞬间泛红。剧烈的疼痛蔓延,他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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