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都城,尽是你们这些连妖都不如的废物东西。” 步蒹葭手中的弓箭化去,淡漠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众人,低斥道。
有人捂着腹部,瞥了一眼梅三弄浅褐色的眼瞳,不甘心地嘀咕道:“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妖族人,要是让圣上知道四殿下为他出头——”
步蒹葭危险地眯起自己的眼眸,绷着一张煞气腾腾的脸:“尽管去向皇帝告状。我倒要看看明日你全府老小横尸街头,他会不会眨一下眼睛。”
那人面色一变,立刻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和几个人对视一眼,慌不择路地溜了。
“王上,步蒹葭在邺城也是个传奇。”谈起正事的时候,梅三弄恭敬地为昆玉奉上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皇帝对他估计是有愧疚的。所以哪怕他当年刚回来一个不高兴将御赐的府邸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原本他们对于妖市中人的手段无比残忍,鞭打都算是轻的了。若是主人愿意,甚至会将买到的奴隶剁成一块块的,只为图个开心,但是自从步蒹葭着手后,滥杀和虐待族人的事件明显有了改善。”
“步蒹葭他只知有师尊——就是他常常背在身后的棺椁,而不知有父母,就连‘步蒹葭’这个名字都是他去世的师尊亲自取的。若是王上能将他拉拢过来,想必对于解决族人这一千年的禁锢大有裨益。”
“等我去他府邸走一趟再议吧。”
十分整洁的房间,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张红楠木书桌,上头堆满了薄厚大小不一的书册。墙边立着一顶大书架,上头也摆着不少的书籍。旁边的窗子已然被关上了,光线很暗,昆玉轻倚书架,微敛双眸,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书册中翻找着东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人,昆玉心底还是有一丝忌惮的。据说步蒹葭曾经毫不忌讳地告诉过皇帝,万妖名册被他收在书房中,若是今晚能从这里找回万妖名册,那昆玉大约能省下不少的麻烦。万妖名册内含妖族血契,按理来说身为妖族之皇的昆玉能感应到。他确实也隐隐感受到了,屋内弥漫着一股妖族的气息,然而翻遍了书桌和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未曾发现踪迹。他忍不住将视线投注到角落里——那里有一张可供小憩的床。
难不成在床上?思忖间,昆玉踱至床头,屏住呼吸,一手掀开了帘幕。他伸手在玉枕下探了探,也是空无一物。刚皱起眉头思索之际,他却明显地感觉到脖颈处一阵热风扫过,熏得整个人都怔了怔。
屋里竟然有人!昆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一暖,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被人压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谁?唔——”唇上一阵温软刷过,灼热的气息只叫人心头微颤。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昆玉怔忡了一下,只觉得恍若梦中——他在梦里似乎总是能听到这个略带熟悉的声音。
“这么多年不见,我在四哥这等好多天都没等到,快想死你了——简直度日如年。”压在他身上的那人又道,隐约蕴含着些许委屈。
猛地一掌推开面前的人,昆玉一字一句冷然回应:“你认错人了。”
夕照被推得一个趔趄,深沉的眸光猛一收缩,随即立刻又柔和下来:“昆玉,是我,我是夕照啊。”
两人静默了许久,屋内轻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当年你离开邺城后,我也被父皇罚至一座边陲小城思过。随后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暗地里打探你的消息,然而一直杳无音讯。”夕照定定地注视着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庞,眼中又是期盼又是急切,“你不知道我那天在码头碰到你有多喜出望外——”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轻笑,毫不抑制其中的讽刺与轻蔑:“我知道。”
“……你知道?”夕照心中一喜,正待开口却被他下一句话震在了原地。
“嗯,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脸。”
“不是的。”夕照急忙摆手解释,却见昆玉一把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漆黑帷帽,映衬着纸窗间隙疏漏出的点点灯光,露出一张让人惊叹的脸来。男子一头高束的头发似一段上好的墨玉绸缎,肤白如玉,鼻梁高挺,飞眉入鬓,狭长凤目中满是冷漠却难掩无双俊秀。
昆玉轻抚过自己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只见他双手蓦然收紧——纤细的五指如同锋利鹰爪般在自己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令人心惊的血痕。
夕照被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去捧着他的脸,用衣袖拭去血迹,心疼道:“你这是做什么啊?疼不疼?”
退后半步,昆玉避开夕照探上来的手,唇边挂着堪称报复的笑意:“我的脸毁了,你也用不着再念念不忘了。”
“我是真的——”夕照愕然,见他转身就想离开,连忙手足无措扯住昆玉的衣袖,“先别走,我看看你的伤。”
昆玉恍若未闻,一用力便挣脱开来,迈开了两步,全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沉闷的话:“四哥把万妖名册给我了。”
万妖名册……昆玉蓦然回首盯着他。
夕照心里苦涩,递上一本貌不惊人的名册,强撑起面上的温和笑意:“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违背底线,我都能双手奉上。”
“不必了。”昆玉一挥袖打翻了他奉上的名册,毫不眷恋地扭头而去,“我有手,会自己拿。”
我要你的命,要带着全族人回九幽去,要你们所有人跪下为这些年妖族所蒙受的苦难赔礼道歉,你——作为皇朝的七皇子,给得起吗?
一朵绚丽的烟花猝不及防绽放在黑暗的天幕中,片片花瓣溅落,形成一幅璀璨夺目的画卷。几声巨响响彻漆黑的夜空,甚至盖过了耳边呼啸着的风声。一个单薄的身影伫立在危楼之上,任凭晚风将自己墨黑的衣摆与幂离吹得猎猎作响。
“你喜欢他?”心底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是敌人——麒麟,既然虚弱就不要多嘴,”在极北之渊继承力量的时候,即将消弭的祖先让昆玉发了三个毒誓,其中第一个便是永远也不要对人类动情。
竟然没有否认,寄居在身体里的神兽这下确定了:“你喜欢他。”
“我不会有弱点的。”昆玉摸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脸,认真道,“如果有必要,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依旧没有否认。
第11章 松苓酒
清冷的宫苑中几株寂寞梧桐枝头微颤,枝叶稀疏,格外让人觉得凄清浸心。四周静寂无声,昏黄的琉璃宫灯摇曳,甬道上却连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说是冷宫也不过吧,提着一盏茜红色宫灯的夕照叹了一口气,拢了拢身后的纯色斗篷后轻扣下沉重的宫门:“大哥,你还好吗?”
“你回来了?”殿内的琼华怔愣了片刻,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也顾不得穿上鞋履,急促地奔至门边。国师遇害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料想他必是听到了些风声,琼华开口便是询问:“谢玄现在如何了?”
“他依旧昏睡不醒,不过依御医所言,等到余毒清除,不日便能康复。”
“好,那就好……他没事就好……”这些天脑海中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琼华倚着门扉在舒了一口浊气,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疲惫。他垂下头,喃喃道:“那酒,本是冲我来着……”
夕照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大哥可是有了什么眉目?”
抿了抿唇,琼华苍白的手死死地抵在门上,指尖都泛了白,呼吸不稳:“我……不知道。”
一个心神大乱的人显然是不适合说谎的。夕照了然的视线落在屋外的花草上,轻轻道:“你们几个人喝的酒都是同一坛,原本我是不太确定那人是谁的,但是大哥,你这回应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上等的松苓酒,须在山中觅古松,深挖至树根,将酒瓮开盖,埋在树根之下,使松根中的液体渐渐被酒吸人。一年以后挖出,酒色清冽如琥珀,流泻出幽幽清香。那日宫宴,众位皇子与谢玄饮的便是一坛重弦从四处搜罗来的松苓酒,据说年代十分久远。
湛清的酒在白瓷杯中荡漾,如同荷叶上流淌着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夕照低垂双目,定定地注视了片刻,忽然一饮而尽,顿时香甜的气息溢满了喉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殿下!”杜如晦满脸焦急地从门外冲进来,掌中捏着一把枯萎的花草,“阿弦不见了。”
手中杯盏脱手,在木案上发出一声钝响。夕照挑了挑眉:“谁?”
“三、三殿下!他不见了。”杜如晦满脸担忧地望着他,“以往他就算再耽于声色,也不至于夜不归户,但是我放在他窗台的花已然全然枯萎,看样子有好几天未曾动过了。”
所有皇子自小便修习文武,偶尔还会像步蒹葭一般兼通玄机术数。若是硬要以武力评个高低,那排在末端的反而是外表上看上去骁勇善战的五皇子长河——哪怕这位皇子年仅十八岁时便已然名震边关。
三哥不见了?夕照沉下脸,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来。随后他立刻摇了摇头,不对,应该不会是昆玉……他虽然喜欢昆玉但心中也清明如镜,并不是因为昆玉是个多么良善的人,事实恰恰相反,若是昆玉掳走了人,想必他们现在已经收到些风声了。疑惑的视线落到杯盏中澄澈的酒液中,他的眼瞳猛地一敛,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尖锐与森寒:“难怪前些日子不让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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