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心下腹诽您的照儿早就有心上人了,上赶着也不是买卖啊。但她面上也不说破,只是坚持道:“我的确喜欢七皇兄,但不是儿女情长。这辈子,我只会嫁给自己爱的人,若是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宁愿一死。您要是喜欢他,随便找个人许给他吧。”
“什么死不死的?!”平原王没好气瞥了她一眼,端起正在偷听的下人送上来的庐山云雾茶,浅呷一口,“要说喜欢,我最喜欢的倒是长河那孩子,他很有为父年轻时的风采,但是现在朝中谁不知道照儿已经是内定的储君了?你嫁给他,后半生荣华富贵,什么没有?你母亲逝世后,我一直将你捧在手心,从小到大没说句重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你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弱水的母亲是异族人,与平原王于塞北相识相爱,却在弱水很小的时候生了场重病去世了,因而她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自记事以来,生活方方面面都被自己父亲的身影所笼罩,父亲高大的背影正是她心中最柔软的一根弦。她低下头,小心嘟囔道:“若感情真能培养,那为何我每次劝您续弦,找个人陪您之时,您都连连推脱?”
被这一顿抢白,话头顿时像蹴鞠一般踢回了自己这里,平原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询问道:“那你喜欢怎么样的?长河那孩子如何?还是说你心里有什么其他的人选了?”
五皇子?观沧溟眨了眨眼,他偶尔有听到过梅三弄生前与昆玉谈论过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不说别的,五皇子一定会成为新帝上任第一个要处理的人,因为他手上掌管着皇朝的一半兵权,而另一半,则在景元帝的亲兄弟——平原王身上,因而弱水与七皇子的婚姻的意义就显而易见了——明明白白地想让夕照收回平原王手中的兵权以正帝统。
“父王您又开始了。”弱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手懒懒一指,“我喜欢他这样的,您满意了吗?”
平原王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停在了神游天外唯唯诺诺的蓝瞳妖族人身上,乍一惊,手一抖,上好青瓷茶盏便“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人妖殊途!你这般胡言乱语是想活活气死我吗?”
“父王消消气!”弱水吐了吐舌头,径自一手拽过观沧溟,“我带沧溟去王府周围逛一逛。”
“女儿,你换个人吧。”最初的惊疑过后,平原王软着调子在身后劝道,“英明神武如曜帝,一生中犯的错便是爱上了一个妖族人,最后不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人妖本就殊途,这感情本就为世间所不容。”
王朝的开国皇帝——曜帝,爱过一个妖族人?观沧溟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扭头去问,就被弱水拽得一个踉跄,险险地稳住自己。
弱水小声地凑过来道:“别在意我父王的话,他这是关心则乱。”
“弱水,你听进去了没有?”
身后的碎碎念还未停歇,弱水不管不顾地冲着身后承诺道:“我们会在戌时之前赶回来的。”
自昆玉烧毁了万妖名册之后,妖市就不再受控制了。原本被奴役了一千年的妖族人忽然恢复了本性,奋起反抗,好不容情地使用得之不易的自由,将自己所受的□□与折磨都报复回了主人的身上。
第一例便是邺城中某户富贵人家的大门上高高挂起的、包括全家老小在内一家人的人头。据说这户人家的主人生前最爱的便是收集各式各样的妖瞳,深更半夜宅中时不时地都会传出凄厉的惨叫声。有人说他们怕是遭了报应,一系列风言风语惹得一干喜爱亵玩奴隶的贵族们心有余悸,噤若寒蝉。为了防止更多的意外发生,邺城更是全面戒严,勒令每户人家必须在门上挂上国师与四殿下亲制的驱邪符咒且在戌时之后不得离开家宅。原本还有一些好事或者胆大的人不以为然,但直到其他人第二天在邺城护城河的河面见到了几句被啃噬得认不出模样的遗体之后,再也没有人阳奉阴违了。
桥下的碧色的水静静流淌着,偶尔有几条鱼浮上水面,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不远处还错落有致地横着几只渔家的小舟,时不时有飞鸟停留在上面,瞥一下自己在水中与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倩影。
“沧溟——”弱水靠在半人高的石雕栏杆上,用手拖着下巴,视线落在静谧的河面上,感慨道,“我曾见过那些人死去时候的惨状,为何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为何?蔚蓝的眼眸闻声仿佛染了墨一般,一层一层被浸染,观沧溟撑着伞,缓慢地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停在了她的身边,在天地间为她隔出一方天地。他望着静无波澜的河面,静静道:“郡主,这世间,并不是每件事都能让人得偿所愿。”
“我知道,但是只要昆玉点头就行了,不是吗?”天真的少女忽然扭过头来望着他,直白地迎着他躲闪的双眸,道,“大概就是一种直觉吧,昆玉其实心底也是不愿意如此两败俱伤的。我送了他一碗水,后来在荒漠里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总觉得他其实是个挺心软的人——哈哈哈哈不过你也可以说我是自作多情。”
“我们的王上其实是个心软的人。”有人曾经这么告诉观沧溟,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天在邺城的门口,被悬吊着的梅三弄撑着最后一口气通过气息认出了自己。他脸上的□□早就被火烧得一干二净,奄奄一息地睁着空洞的眼睛,哑着声音说:“沧溟,王上救了我的命,我就用自己的命还他最后几天自由吧。”鲜血淋漓的眼眶早已得不到光明的垂青,死之前还喃喃自语着:“两清了……”
观沧溟想起自记事以来被人当做物品卖来卖时所受过的白眼与苦难,想起所有雇主盯着他一双蔚蓝眸子时所露出贪婪目光,又想起步蒹葭拿到误以为神丹妙药的驱尸蛊之时那绝望中绽放出希望的目光,再想起梅三弄一人承下所有罪名的视死如归,他最后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对少女清澈的目光,他忽然说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终是,回不去了啊。
“沧溟,你知道昆玉在哪里吗?”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弱水紧紧皱着眉头,咬着唇迟疑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他。”
观沧溟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昆玉的行踪,更别说其他人了:“郡主,如果是关于七殿下的事情,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吧。王上若是不想见别人,连我都找不到他。”
弱水一脸难色地思索了一番,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神色来,却唯独看到了一脸坦然:“与七皇兄无关,我是真有重要的事情找他,难道现在就没有一个他愿意见的人吗?”
其实还是有的……心下暗忖,观沧溟垂眉犹豫了一会,似有所动,正要将“步蒹葭”三个字宣之于口之时,却见弱水眼前一亮,宛如吞下了一个馄饨一般,惊讶万分地指着他的身后,愕然道:“……七皇兄?”
七殿下?观沧溟一回头,正望见夕照的半个身影隐入巷子深处,呆愣了片刻,顿觉手腕一紧,回过神来发觉已然被少女拽着小跑了起来。
甫到巷子口,还未来得及探出头,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呼唤声。
“谢玄!”
作者有话要说:
望舒快上线了O.O
第27章 生异心
远方雾岚缭绕,暗淡的空中早就失去了最后一抹余晖,收到步蒹葭讯息的谢玄于巷市急急而行。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若不是那位妖皇烧毁了万妖名册,放任邺城中妖魔横行,景元帝也不会下旨要他与步蒹葭一同处理妖族之乱。
他不是唯一一个不耐的人,冷冰冰的四皇子也是面色不善地警告:“希望你不要阳奉阴违。”
虽然嘴上不说,但谢玄心如明镜,从步蒹葭之前为妖市求情的一系列举措上,便明白他在昆玉收回万妖名册的事情上,怕是有着推波助澜之效,不然以步蒹葭的修为,能让人偷走了万妖名册而不自知?所以他拱手回敬道:“同样的话送给四殿下。”
但哪怕再相看生厌,也必须以大局为重。
谢玄正回忆着,全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响在身后,便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面前压抑着怒火的七皇子——未来的储君,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不解,挑了挑眉:“七殿下?”
夕照觉得胸腔中有一团火,似要将整个人燃烧殆尽:“把二哥交出来。”
“七殿下真是说笑,臣何时有如此神通,能禁锢一位皇子?再说——”蓦然谢玄话锋一转,嗤之以鼻,“殿下觉得臣是个愚蠢之人,会交出一个隐患?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来。更何况他不在,七殿下不是更好继续隔岸观火吗?”
听他这话望舒该是还活着的,夕照松了一口气,他平息怒气,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谢玄片刻,像是嘲讽自己一般:“我以前究竟是为什么觉得你是自己人的?”
“利益相同便是互利互惠,利益不同,那便是与虎谋皮。”波澜不兴的语调沾上单薄的嘲弄,谢玄瞥了他一眼,“殿下敢说,带走妖皇后将梅三弄交给我的时候,没有藏一点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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