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到,他忍耐不住趁余重启出门后,大白天像个宵小似的闯进余府,却看到余珦眼里痛苦的神色。
虽然他只看过来一眼,可贺剑轻分明从他的眼眸中察觉到了痛苦。
为什么痛苦?是他带给余珦的吗?
贺剑轻想不明白,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愤怒,可又不忍愤怒,只能勉强压制着自己,要上前将人质问一番的冲动,可之后就又想去抱一抱他。
余珦病了之后,又加上忧思过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多个月来好不容易被养得有了精神,这没几天,又还回去了。
贺剑轻心想,他该找谁说理去。
“怎么这几天都躲着我?”
贺剑轻看着眼前人瑟缩的模样,终于忍耐不住,可问出口后,明显发觉对面的人身子在轻微地发抖。
“我不是在生气,只是想问一句,”贺剑轻叹了口气,放弃了一切想法,遵从本意,跨了几步上前,伸手揽住了余珦的肩膀,“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耳旁的声音带着一点轻微的抱怨,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似乎想责问,又隐忍着委屈,让余珦心头一荡,苦楚犹如泉涌一般,在他心海里泛滥,让他抿紧嘴,苦涩在口中蔓延。
余珦只能摇摇头:“没有。”
贺剑轻终于得到了他一句话,短短两个字,是他们多日来唯一的交谈,但是这也足够他稍微放松一些,至少,余珦还是愿意跟他说话的,哪怕是拒绝。
“既然没有,怎的不愿见我?我就在这里,你就一眼也不想看到我?”
余珦猛然摇头,仓促之间抬起头来,双目中早已蓄满泪水,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湿润润的,看着可怜却又无端生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凄楚。
贺剑轻一触到这神情,心头就像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差点儿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一时间有一种陌生的,猛烈的冲动。
然而余珦只抬眼瞥了这一眼,又垂下了头。
贺剑轻怔忪,忽然迷茫了。
“既不是不想见我,又不是躲着我,所以是为什么呢?”贺剑轻忍耐地说。他想不明白,所以来问,可也问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他简直想要生气,又无法生气,简直要笑出来。
“我百思不得解,珦儿,”贺剑轻放开手,站在余珦面前,目光却越过他,投向墙上那幅看不出什么的旧时画,“若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事,你这般对我,我也认了,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都没说,这就被你推开了,实在是冤枉,你说是不是?”
余珦心头一颤,忽然升起了一种预感。
他手指扭结,脸色发白,下意识想要阻止贺剑轻,可是贺剑轻已经开口说了。
“我是把你放在心里的,也想把你留在身边,你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这么做的?”
这一句话,犹如千斤之坠,在余珦耳边落下,炸开了无数的烟火,是他从未想过——不,他想过,只是没预料到贺剑轻如此简单,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
他,他甚至没有准备好听到这样的话。
何况,何况在这个他自己都无比厌弃,无比憎恶自己的时候,乍然听到这句话,余珦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带着深深的惧怕,怀着几分苦中加三分甜的心思,终于将目光放到了贺剑轻的脸上。
此时的贺剑轻,眉目含笑,满是期待地凝望着他,只是那笑是苦的,那期待是脆的,即便是终于忍不住了,他也没有在等势在必得的结果。
余珦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他懂得自己为何不想见到贺剑轻,懂得自己心底深处的惧怕所为何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有几乎同样的心思,在战场初见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全部,都依托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全然信任又全然依赖,到了现在,连自己都分不清其中几分变了质,可他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心。
心上放着贺剑轻,可是于此同时,一道黑影缠绕着他的心房,蓄势待待地看着,等待着。
余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随后就看到贺剑轻表情一沉,重重呼了口气,跟着进了一步。
他退,贺剑轻再进,直到将他逼到了墙上,后背贴住了墙壁,余珦退无可退,面前是贺剑轻的胸膛。
余珦低下头,就触到了贺剑轻曾经被敌人刺中的伤口的位置,他猛地一惊,一矮身,侧走一步,想要躲开,可是贺剑轻忽然就不放人了。
他双手握住了余珦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低下头,两人之间呼吸交缠,谁再进一寸,就会碰到一起。
“我既然说出了口,自然是不打算退的,你没有说不,你没有让我滚,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只是有事瞒着我,并非是拒绝的意思?”
随后,贺剑轻就感觉到自己猜对了,他强势地托起余珦的下颌,发现他眼神闪烁,眼底带着几分纠缠不去的痛苦。
“不,不是,我——”余珦又难过,又懊恼,他不该犹豫不定,如今这番情势,简直骑虎难下,他被搅得整个人都混乱了。
“不什么?”贺剑轻低声问道,气息扑在余珦耳畔,让他忽然感到耳朵发热,心口发烫,在他不明白的时候,贺剑轻一番话和动作,已经将他的害怕不知不觉驱散了,以至于余珦现在只有混乱。
余珦缩着脖子,正不知如何是好,耳旁却听得一阵响动,从房门的方向传来。
“小侯爷!”
余珦身子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抱着他的手臂轻了,他下意识地一瞥贺剑轻,只见他朝自己无奈地一笑,放开了他,转身面对来人。
在两人眼前,余重启吹胡子瞪眼,正气势汹汹地伸出一手,颤抖地指着贺剑轻,两个眼睛瞪得像要吃了对方一样。
“伯父。”贺剑轻简单地点头招呼,神情不见一丝慌乱。
余珦缩着脖子站在他身后,不敢出来面对。
余重启被气得差点儿七窍升天!
他始终放心不下余珦,到了半路就觉得不放心,回转家里来向看一眼,哪里知道竟然听到了这样了不得的事!
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小侯爷,珦儿既然不想见你,已经很清楚了,你何故要纠缠不休?!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他简直说不出口!
“既然如此,伯父,恕我冒犯了,我今日就说明白了。”
“什么?”
“请将余珦交给我。”
余重启:“……”
“……爹!爹你怎么了,爹?!”一直躲在后头观察情势的余念冲过来,险险扶住了余重启没让他摔倒。
余重启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任谁也没料到这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外头雨势不减,瓢泼大雨倾天而下,屋内,四人分站四角,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余重启已然在紧急处理之后醒了过来,但是怒气升腾,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搁在桌上的手捏着拳头,满面怒气,不住地喘气,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余珦躲在角落里,一时又是难过,又是担忧,他自己都没发觉,先前的害怕已经悄然褪去,只想着该怎么面对眼前的情形。
他爹显然被气炸了,贺剑轻突如其来的剖白,不仅震动了他的心,也差点震碎了他爹的心,若不是看在贺剑轻是晖远侯家的独子的份上,恐怕他爹撕了对方的心都有。
为此,他只能苦涩地站在角落里,等着他爹的发落。
而贺剑轻,尽管被余重启气晕过去吓了一跳,但等他醒过来,贺剑轻也没有半点儿心虚的意思。神情坦荡,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如果说刚才余珦没有给予回应,他还愿意等待,愿意给余珦考虑的时间,让他想明白再回应,现在面对余重启,他则没有退让半分的意思。
屋里最操心的,则是余念。
他站在余重启身侧稍远的位置,一是怕他爹再度被气晕,二是怕他爹控制不住要跟小侯爷拼命,三来则是万一真的场面不可控制,他可以冲进去劝个架。
唉,也是很为难的。
他爹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儿子,让贺剑轻给看上了,又是个男人,这搁谁当爹的都想杀人了。
只是余念在家乡的时候早就见过这样的情形,见惯不怪,只要当事双方乐意,旁人多管的那就是讨人嫌了。
他小小年纪早看开了,可他爹不是这样想的,宝贝儿子要给贺剑轻,想都知道他爹会怎么做。
余念只好静观其变,随时准备奉献自己来控制局面。
过了好一阵子,余重启总算缓过来一点,他怒目瞪着贺剑轻,话语倒是软了几分:“小侯爷,我就说一句,不管你是对珦儿有怎样的心思,那我也管不着。可是我是珦儿的爹,你想要他,我告诉你,没门!”
余重启的话在静静的屋子里响透四方,所有人都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贺剑轻喜欢余珦可以,想要他,就别做梦。
余珦听完了,不由得瞥了眼贺剑轻,发现他神情郑重,却不似意外的模样。
“伯父,我——”贺剑轻正要将话抛出,可余光瞥见余珦担忧的目光,便转了话头,“我想告诉伯父的是,我对余珦是真心实意,今生势必心里只他一人,伯父如何珍惜他,我定然十倍付之,还请伯父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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