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剑轻定定地看着余珦,发现不知怎的,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他有一点抓不住他了。
在余珦还没恢复小时候记忆之时,总是巴巴地跟着他,将他当成唯一的依靠,久而久之,他就理所当然地将余珦纳入自己羽翼之下。那是对余珦的歉意,是对十年分别的弥补。
后来渐渐的,这份愧疚之意慢慢变了味,他好一阵子才回味过来,余珦也恢复了幼时的记忆,性子渐渐回来了些,与家里人的相处也熟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如今呢,最近一阵子,他猛地回过神来,余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时候他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将他揽入怀中,又一会儿,即使仅仅抓着,也仿佛倏忽间,就会离他而去。
这份感觉让贺剑轻不悦与惶恐,生出了一丝无法摆上来的想法。
他是不急的,慢慢来,余珦才十六,日子还长着呢。
可每当余珦露出那样表情的时候——对,就是现在这样,明明看了他一眼,忽然又将视线移开,分明心里藏着事,就是不跟他说,有意无意地避开,这样的情况下,贺剑轻就发觉自己想要着急了。
“在想什么?”贺剑轻坐到了余珦的位子上,变成了余珦站在桌子一侧的情况。
余珦“嗯?”了声,看贺剑轻打开他的书,上头还留着他发怔时不小心蹭到的墨迹。
贺剑轻学着余珦的样子,手肘支着桌子,侧首望向他:“这样的时候,在偷懒?想什么呢?”
余珦回忆了一下,闷声道:“没想什么。”
贺剑轻可不会被轻易打发,接着问道:“是吗?那这是什么?”
余珦凑过去低头看,脸上顿时“轰”地一下,红通通的。
贺剑轻打开的是他的随笔册子,上头胡乱画了一张脸,如今他的画技稍稍进步了一丢丢,画上显露出贺剑轻的眉目来。
他赶紧抬双手盖住了册子,红着脸道:“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别看了。”
“……嗯,不看。”贺剑轻低沉地说道,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近在咫尺的余珦的侧脸上,前几日的伤口还有一点点很淡的痕迹,他也能清晰看着他柔软的耳廓。
贺剑轻动了动脖子,很轻微的,小幅度地移动了一寸,鼻尖就触到了那几乎看不见的伤痕上。
余珦便僵住了,脸色更红,脸上茸毛一根根小巧地竖起。
贺剑轻眯起眼无声地笑了,心里堆积多日的压抑,瞬间释放开,感到浑身地舒服。
余珦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感觉脸颊被碰了一下,察觉到贺剑轻的举止,整个人僵了片刻,随后直起身,转身就要走。
贺剑轻一伸手就将他拉住了,道:“此刻家里没人,急着回去做什么?”
余珦这一听,这几日的疑问便涌上了心头,他侧身望向贺剑轻,脸上眼里的羞恼刹那间被困惑所取代。
贺剑轻失望地暗暗叹息一声,放开他手,问道:“出了什么事?怎的这副表情?”
余珦皱着眉,将疑问说了:“我觉得这几日,我爹和余念很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贺剑轻将弄乱的桌子理好,随口问道。
余珦解释道:“就是好像很担心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唉,我也说不好,好像瞒着我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又考虑到一些原因,就不说。”
贺剑轻思考了片刻,猜测道:“或者他们在给你准备什么惊喜?”
余珦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胡乱应付我,我还不知道惊喜和惊吓的区别吗?他们分明是在发愁呀。”
贺剑轻听他这么说自己,捻了捻手指上沾到的一点墨迹,无所谓道:“他们发愁便随他们去,想要告诉你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不说,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余珦明白是明白的:“我懂……可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贺剑轻想,自然是不希望最重要的人担心,隐瞒固然不好,说出来又徒增烦恼,何必多此一举。
可这么一想,似乎在为自己开脱,便摇摇头苦笑了声不说话了。
余珦见他摇头,以为贺剑轻不赞同,问道:“你不这么认为?”
“没有,”贺剑轻急忙撇清,说道,“既是一家人,自然最好开诚布公,时日久了若生嫌隙,便是得不偿失。”
“就是这个意思,那我得找机会问问余念才好。”
贺剑轻这日在余珦走后,坐在原地良久,从头到尾将余珦所说重新过了一遍,到何成来叫时,才起身,也不去用晚膳,而是来到侯府西北角的一间屋子里,让何成守在外头,径自进去。
屋里空荡荡,只在墙上点了一盏灯,贺剑轻将灯转了个方向,一面墙上突然移了过去,露出一个通道来。
通道是通向侯府的地牢,贺剑轻取了墙上的灯,一路走下去,来到地牢深处,逗留了很久才出来。
那里,关着一个人,是让贺剑轻犹豫着是不是该让余珦见一见的一个人。
可是直到贺剑轻出来,又将屋子关上,外头夜幕降临,他都还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他思怔良久,正待举步,有人匆匆上前来,跟他说了句话,贺剑轻脸色顿时变了。
第三十章
余珦尚不知道贺剑轻也有不知该如何跟他说的事,目前他急于想从余念口中知道,他们犹豫究竟是不是该开口告诉他的是什么。
可他回到家后,余念还没回来。余重启总是事务繁忙,经常要晚一些回到家中。
余珦等了会儿,便等不及,到府门口翘首以盼,却没等到余念,而是来了一个穿着华服,年纪比余念小一些的少年。
少年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见到他时,一个急刹步,差点撞倒了余珦。
“慢点,怎么了?”
少年抓着余珦的衣服,面孔发红,神情却心急如焚,喘了一会儿,才勉强说道:“跟、跟我来……余念,余念要你去……快点快点……”
余珦不由分说,也没多想,便跟着少年往前跑去。
经过侯府的时候,发现府门已经关上,想去说一声,又看少年急得着火的样子,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只跟着跑了。
两人快步跑了一段路,少年实在支撑不住,喉咙不畅,干呕了几下,呼吸也急得不像话。
余珦觉得不好,忙拉住少年,问到了余念所在的位置,让少年赶紧回家去,天黑了,不能平白无故连累他人。
少年说的余念所在,他记得,那正是顾文以的家的地方。
余珦立刻想到那日五个大汉拦住他们的情形,转念又想,余念说了将银子借给顾文以,应当如数还清了才对,怎的又找上门来了吗?
可没见到余念之前,他也只是一路跑一路胡思乱想地猜测着,不确定到底遇着了什么事。
等他费尽了力气跑到那条巷子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喘得不行。
余珦扶着墙壁,弯腰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差点给憋死过去。
他心想着,得找时间跟着贺剑轻练点功夫,不能光顾着读书认字了,万一遇到点事,还没怎么着呢,先给跑断气了。
等余珦缓过来,他又急匆匆往前赶,还没到近前,就听到余念的喊声。
“别过来,再过来我打死你们!”
余珦一听,立刻觉得不好,正想快步上前,转念一想,不能如此贸然上前。
“你们在吗?”他站在原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快点出来,我,我需要帮忙。”
没过片刻,昏暗中闪出两道人影来,两人俱是蒙着脸,但身形矫健,是前日那帮忙的贺剑轻的人。
“小公子。”其中一人道。
余珦一见立刻大喜,不好意思地对他们道:“我出来匆忙,我弟弟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得烦请你们跟着我,可能也得麻烦你们护着我弟弟些。”
“是。听小公子吩咐。”刚才说话的人道。
余珦这才真的放下心,心里也不那么胆怯,走进了顾文以的家里。
当他一踏进门时,却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顾文以的家只不过是三间小屋,外加前头一个小院落,此时院门大开,几个人在院子里对峙。
更糟糕的是,余念孤身一人手持一把菜刀,正紧张又撑满了气势地瞪着对方,在他脚下覆面躺着一个人,在此人身下,鲜血淌满地,显然遭受了重伤。
在他们的对面,果然是曾经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几人,此时有四个人,徐祸打头。
更糟糕的是,那四人手持兵刃,其中两把刀上还往下淌着血,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余珦刹那间非常惧怕,不敢举步上前,哪怕身后跟着两名厉害的高手,他也被眼前的阵仗给骇住了。
不过他的行迹已经暴露,那四人一见他,顿时警觉。
反观余念,神情却是颇为大惊失色。
余珦不知余念心里懊恼得想撞墙,他本来是叫同伴去找贺剑轻的,哪怕是他爹也好,怎的将他大哥给找来了?若是他大哥有点什么三长两短,他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先生!”余珦这会儿就在屋里透出的亮光,看出了躺在地上的人正是顾文以,尤其顾文以的衣裳破损,背上横七竖八被砍了好几刀,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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