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戚副将营帐中。撩开挡风的帘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榻上的人已经被人换洗过衣裳,与之前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戚峰又燃了两盆炭火,帐内的温度又升高了些。王军医正在塌前为季清河瞧病,不知是因为帐内温度过高,还是因为他身后那尊面无表情的煞神,额头竟渗出了丝丝薄汗。
半响,王军医才起身,朝戚越回话道:“将军,这位先生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抵抗力大大下降,如今又是感染风寒,重疾缠身……”
“说重点,如何诊治?”王军医话还未落,戚越便打断了他的话,王军医的紧张似乎又多了两分。
“我这就开一副方子,汤药下去几日这风寒便可痊愈,只是这位先生的身体底子太差,若是想要调理好,须得半年时间。”
戚越看着榻上的人,没有动作,“戚峰,你亲自去城中最好的药铺抓药,有什么需要不必过问我。”
“是!”
不出片刻,王军医便写好了方子,交给了戚峰,临走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指了指地上的炭火盆,小声嘀咕道:“戚副将,这炭火盆子别放太多,一定要保持通风,小心中毒。”
戚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应到好。待军医走后,这才小心试探的喊了一声将军。
“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吗?”
“属下已经处理好了,押送囚犯的官差并不知道季先生的真实身份。”
“军中人多眼杂,你去城中购置一处隐蔽的宅子,将他转移过去养病,请几个丫鬟婆子照顾他的起居,再调几名亲兵,扮作家丁保护他的安全。”
“属下明白!”
末了,戚峰这才躬身退出营帐,难得见他们家将军,如此重视一个人呢!只是,他没看见的是,立在塌前那人,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有一丝颤抖。
☆、第四章 缘起
大泱三十三年,先帝驾崩,举国哀悼。戚越受诏回京,在御花园里,第一次见到贺兰晟身边的谋士季清河,自此,便终身不忘。只是听闻二皇子身边有一位能人,却不知如此年轻,那人眉清目秀,气质温文尔雅,一身素衣干净整洁,纵使站在傲气凌神的贺兰晟身边,依旧不减他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他一样想要去亲近的人,心中的那根弦,被谁拨动了。
此后,他便命人打听那人的消息,就算回了漠北边关,几月传来一次的信息,从未间断。直到数月前,听到那人入狱服毒自尽的音讯时,心中的那根弦,断了。他多次派人证实那个消息,想要找到那人的遗体,却是一无所获。
所幸的是上天眷顾,在听见戚峰的话时,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再三确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心心念念的人,真真切切的躺在自己面前,憔悴的模样,除了激动与窃喜,更多的却是无尽的心疼与惋惜。真好,他还活着,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往后余生,他定会尽他所有之力,来护他一世周全。
半月后,漠北居平关。
连下数日的大雪,天终于放了晴,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轻快了起来。
戚家军主将营帐内,桌案前男人正聚精会神的批阅着军中公务,直到戚峰在他眼前来回转的第八回,这才颇有些不耐烦,“有事就说,再在我眼前晃荡,那就滚去校场跑二十圈。”
戚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属下有件事想要请教下您。”
“说!”
“往日季先生尚在昏迷中,将军还悄悄、哦不,是还去探望过几回,近日季先生醒了,为何不见将军前去看望?”
戚越愣了愣,放下手中的折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多事!”
戚峰悻悻的摸了摸脑袋,退至一旁没敢在说话。却见戚越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营帐,回头,见戚峰还愣在原地不动,没好气的喊道:“还愣着作甚?备马!”
“啊?哦,是,将军。”饶是戚峰也被他家将军弄糊涂了,一时半刻才反应过来,方才不是还说他多事?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戚峰不敢多想,一路小跑着去牵马。
出了军营,一路向西,快马加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戚峰找的这处宅子,位于城西,离闹市有点距离,相对僻静,恰好那人又喜欢安静。推开大门,穿过走廊,才是内庭,还未走近,便听闻一阵阵箫声,由远而近,自庭内中传来。
府内,有一凉亭,亭中有一人,背对而立,而那箫声正是来自此处。凉亭的石桌上,用小炉正煮着一壶茶水,咕噜着冒着热气,小炉旁边还放置着一盘糕点。再看那吹箫的人,身形修长,一袭银白披风在身后,三千青丝用一根丝带简单的束在身后,看起来温文儒雅,让人看着很是舒畅。
只是奈何这箫声,连他这不懂乐曲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一股悲切之意。心下不由得收紧,有些心疼眼前这人,昔日风华绝代的他,本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拒绝了皇帝的恩赐。而如今,却一朝入狱,被判乱臣贼子,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就算侥幸活了下来,这一世恐怕都得背着这判臣的骂名,永远也抹不掉。
一曲罢,季清河方才转身,这才发现院中还站着一人,一身黑装,简短干练,此时正定定的看着他,而其他佣人早已不见踪影。
“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清河未曾远迎,失敬。”季清河看清来人,连忙拱手说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这样面对面的站在这位铁血将军面前。
“先生客气了,倒是我打扰先生雅兴了。”戚越淡淡说着,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哪里的话,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将军,请受清河一拜。”说着,季清河作势便要跪下去,戚越一个眼疾手快,将他拦了下来。
“先生如此大礼,我戚越受不起。本就是小事一桩,请不必放在心上。”
窝藏朝廷重犯,也算是小事吗?季清河无奈苦笑,戚家世代从军,常年戍守边关,皆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而这铁血战神丨的名号,更是大有耳闻,只不过却未曾谋面有过半分交集。如今,这戚越却冒着株连九族的大罪救下他,让他一时也摸不清这人打的是何种算盘。
戚越见他迟疑,当即一想便知他心中疑虑,干脆在那桌前坐下,提起那煮开的茶壶,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反客为主道:“先生请坐!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先生。”
“将军是想问我为何成了判臣,又为何死而复生来了这漠北吧?”季清河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神色哀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本就无心于权势,才多次拒绝封赏。昔日朝中树敌太多,灭门一案显然是有人诬陷于我,只不过朝堂上的那位,顺水推舟而已。至于为何苟活至今,那人的心思,不好琢磨。”
眼前的人,神色凝重,垂下的眼眸,满满是低落的情绪。戚越紧了紧握着茶杯的手,心中不是一番滋味,半响,道:“今日是腊八节,城中比较热闹。先生身体也好些了,不如我陪先生出去走走吧。”
季清河一愣,已经是腊八节了啊,今年这日子快要到头了。
“先生?”
“那有劳戚将军了!”季清河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朝戚越拱了拱手。
“此去城中集市还有些距离,我去让人备辆马车,就在门外等侯先生。”
“好。”
府外,已备好马车,戚峰正牵着马儿,旁边戚越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目光落在了方踏出大门的人身上,眉头微蹙。
“将军有什么问题吗?”季清河疑问着,从他踏出大门这位将军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神情似乎微微有那么的一丝不悦。
“戚峰,把我的披风拿来!”说罢,戚峰迅速的从马车上拿下一件黑色的厚披风,递到戚越的手上。季清河有些发懵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将军,亲自动手将披风系在他的身上,靠近后,那鼻翼间喷出来的热气打在他的耳边,让他一时竟觉得有些心跳加速,耳根发热。
有些责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不多穿一些?漠北天气严寒,先生仔细别再感染风寒了。”
“多谢将军提醒。”季清河连忙做礼答到,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子尽数落在了某位将军的眼里,唇角微微上扬。一旁的季峰,目光撇向一旁,憋着笑,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居平关关外虽是一片荒凉,但这城内却是歌舞生平,热闹非凡。亏得有这戚家军常年驻守此地,蛮人不敢轻易来犯,方守的这一方太平。而今日腊八节,又恰巧年关将至,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小贩的吆喝声,孩子的笑声,鞭炮声显得更加热闹了。
季清河向来喜欢清静,饶是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心下多日的忧郁也散了许多。“这居平关倒是难得的热闹,多亏了戚将军治理有方。”
“先生说笑了,这是我身为大泱将士的使命与责任,唯有他们太平,我才能心安。”
身后的戚峰,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相互夸来夸去,看着他家将军,不免干着急,说道:“将军,先生,我带人四处看看,有什么需要尽量叫我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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