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睿当初却也是没有料到楚王旧部里,会有人立帜公然反抗朝廷。江王本想秘密收编那些旧将和谋士,以扩充自己的势力,时机一到便去争夺御座。但现在,韦成效一反,不但加速了各个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让李睿的计划出了纰漏,而苏锦,更是成了个微妙的存在。
这苏锦捉与不捉,倒成了个难题。
若捉住苏锦,而韦成效却是想自立为帝,这便是一招臭棋,即使现在神威将军装作忠心耿耿于旧主,日后总有一天会借机杀掉苏锦,她不但是个无用之子,反而可能成为杀身之祸的根源,而且一旦让外人知道苏锦在自己手中,那么以现在太子监国的情势,私通叛军,只怕多生出八张嘴也说不清,一定会被借机除掉。
若是放了苏锦,万一神威军真心拥立淮阳公主,那自己便错失了大好的机会,手中无人,不能有效牵制韦成效,很可能那传国玉玺便从此与自己失之交臂了。
面对两难的境地,一向聪慧的李睿也难以抉择,这才默不作声。
不明白他的意图,苏锦又问,“请王爷放过他们,你要的是我一人不是吗?苏锦和你走便是,何苦为难一些不相干的人?”
绣心听得这话,陡然间明白了,原来苏锦还是准备自己去面对那个阴险的江王,不禁紧咬下唇,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时苏锦感受到了绣心的异样,却也无暇分心去看她,只用长袖中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这一微微的动作,在李睿看来却添了别样的意味,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既然苏少爷如此不悦,睿也不做那强道之徒,不知可否请绣心姑娘随睿回京城,昔日唐突姑娘,正想借机赔罪。”
此话一出,苏锦心头一惊,绣心?
而绣心虽然惊异,也暗中生出一份窃喜,这样一来,苏锦便可逃了这包围出去,却没有深想江王的用意,一颗心全挂在苏锦的安危上。绣心不知江王已看出她和苏锦之间的关系,却也猜想,若是他真的想活捉苏锦,何必费事欲擒故纵用自己来当幌子呢,这周围黑压压的人马,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杀了自己和其他人,根本无需这样浪费时间。
冷哼了数声,苏锦说道,“李睿,要杀便杀,何故戏弄于我,我不会让她和你离开。”
一直对李睿有所忌惮,其中有多少分是关于绣心的,苏锦很难说清,可现在这状况,和林逸风那时有这天壤之别,自己处于劣势,在这重重包围之下,凭自己的功夫想带着绣心全身而退,胜算太小,只能任人宰割。而此时李睿的话却让苏锦有种想抽出袖中短剑与他一拼的念头。
李睿的话只是试探,原来就隐约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分桃短袖自古有之,女子之间亦不是没有,没想到,居然真的被自己猜到了。
心绪有些复杂,李睿倒是面上一冷,“这由不得你,不走,便是死,一个都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我随你去便是!”绣心从苏锦身后站了出来,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向前一步,站到了李睿的马前,她抬起了头,眼中凛冽,“我随你去,你可会放了其他人?”
绣心这样一问,更是让江王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自己的表姐,也同一些皇子一样,有着特殊的癖好,看了看绣心的眼神,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李睿答道,“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不过我做事从不做绝,既然姑娘提了出来,那我便卖你个面子,若你跟我回京城去,我保证放过其他人,包括苏少爷。”
在苏少爷三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李睿暗中思忖着自己这一招,到底对还是不对。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样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策略,韦成效不忠则以,一旦他是真的拥立苏锦,那自己手中的绣心,便是牵制苏锦的最好棋子,从某些地方来看,他赌的并不是韦成效的心思,而更像是在赌苏锦与这许绣心之间的关系。
毕竟眼前看到的,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生死相许的情人,而那远在陇西的神威大将军,谁又清楚他心里在谋划些什么?
一向步步为营的李睿,此时有些自嘲地想,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以这些虚无飘渺的情爱作为对局的资本了?
苏锦千言万语,到嘴角边,也只剩两个字,“绣心......”
被唤了名字的人并没有转身,怕一旦看见苏锦,顷刻间所有勇气便立刻瓦解了下来,半晌,她幽幽地说,“快走......我等着你来接我。”
听到这样的话,苏锦登时心头一凉,她是真的要用自己来换得自己逃脱,一时间柔肠百结,恨自己大意,更恨自己无用,居然连自己的心头之人都没有能力保护,悲愤交加之余,只有红了眼眶。
她毕竟不是男子,虽以男子之态活了这些年余,却怎么也学不到那些狠辣和绝情,冷面却未能冷心,于此种身世,并不是件好事。
紧紧咬着牙,绣心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李睿说道,“你且先让他们离开,我便信你。”
李睿临时改了主意,不捉苏锦而要绣心,虽与本来的计划南辕北辙却也思量了一番,便说道,“随姑娘意思,苏少爷,请吧。”说着示威似的笑了一下。
苏锦站在原地,紧闭双唇,眼中当真复杂之极,于康从身侧过来,向苏锦耳语道,“主人,还是赶快离去为好,不然许姑娘的心可白费了。”
这一句话是劝不动苏锦的,绣心自然对她了解,便转过身,清了清眼里的不舍,只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握了握拳,苏锦看向绣心,慢慢平了皱起的眉头,然后松开了双手,侧脸对于康说到,“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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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44、第 44 章 ...
听得这几个字,绣心知道苏锦决定离开了,不由地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本能地害怕起来。面对李睿,绣心不知道他将他掳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感兴趣,只是茫然地看着苏锦转身上了马车,于康快速清点了人数后便重新准备上路。
黄玉在车中自然听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撩起帘子,眼中带泪的看着绣心,又快要落下泪来,而被一只手臂挽了回去,后一刻,苏锦那张清俊的脸从车窗中探出,面无表情,却眼底带悲,她用手撑起帘子,直盯盯地看着绣心,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一般,随着于康打起的马哨,车轮缓缓动了起来,扬起些许灰尘。
马车檐下的流苏随风摆动,在这寂静的夜里化作一抹浅影,幽幽地试图扫去离别的愁恨,绣心望着一直撩起帘子看向自己的苏锦,这一别,或许就从此永隔了,想到这里,从刚才就忍住的泪也不动声色地滑落下来,绣心眼也不眨,将苏锦的面庞看了半晌,直至再也看不清那一双清亮眸子后,才失声痛哭出来。
李睿则皱了皱,说道,“姑娘何故如此?我本无意杀人,你这样岂非显得我不守信诺。”
绣心掩袖擦了擦脸颊,冷言哽咽道,“殿下多虑了,一介女流尚且懂得信义,何况堂堂王爷,绣心别无他意,王爷莫要挂怀。”
李睿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苏锦你倒是有本事,让这女子张口闭口心内心外都念着你,“那请姑娘上马吧。”
绣心最后望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脑海中有了些许念头。
湖州官驿。
自从传出了神威军的叛乱,南北往来的商客马队明显减少了许多,倒是驿兵每日来来去去地,给这小小的驿站添了些喧扰。
张管事刚刚安顿好从泗州前来的一队官兵,转眼又来了个单骑兵士。
石虎端上了饭菜给一个年龄稍大的兵士,又添了些附近农家酿的烧酒,“王大叔,今次怎么劳你亲自去送官文?”显然是熟识之人。
那中年兵士叹了口气,示意石虎坐下来陪他喝一杯,而石虎倒不敢在这忙碌的时候借着机会偷懒,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只是给他口中的王大叔斟了碗酒。
那王姓兵士喝了口酒,用袖口抹了抹嘴才道,“哎,北边打起仗来了,太守大人整日里派人给周围的守备将军递送官文,”说着压低了声音,“就怕那神威军打了过来,这不,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跑到徽州去。”
淮州本就是富庶之地,自古打仗的钱粮虽说是以税赋平摊各州,可老百姓心里都明白,大半都是出自南方几地,故而若拿下了淮州,便是胜算多了许多。这也难怪太守大人只在叛军占了北方四州后就寝食难安,四处求援。
石虎也叹了口气,这世道纷乱,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王大叔吃了几口菜,许是年纪大了,特别爱找人闲谈,一直滔滔不绝地东说西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石虎见驿站里暂时歇了下来,就也将就着听听这最近杭州城内的新旧事物。
“你说怪不怪,那若大的苏家,一夕之间便垮了下去,连个预兆都没有。”王大叔又喝了一碗酒,鼻头泛红,像是要醉了,石虎连忙接下了他手里的酒碗,“大叔你还有公务在身,别喝了,小心耽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