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棠在百姓和西燕旧臣的拥戴下,登基称帝,复国号西燕,定都凤皇城。
一年后。
慕容晖双手负在身后,手中拿着一个锦盒,面带微笑的信步走进书房,见到慕容棠习字已经运笔如常,欢喜一笑,道:“皇上手上的伤都好了吗?”
慕容棠笔下不停,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慕容晖道:“听荣喜说皇上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伤才刚好,不要太勉强。”
慕容棠道:“一年不曾提笔写字,已经有些生疏了,要勤加练习才行。”
慕容晖走到书桌前,将藏在身后的那个锦盒轻轻放在慕容棠眼前,笑道:“皇上能自己写字了最好。这一年我代你批阅奏折模仿你的字迹,可是模仿的连我自己的字迹都要忘了。”
慕容棠放下笔,拿起那个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晖道:“清理前朝旧物时,我看到了这个,我觉得你应该想要留下,便自作主张替你留了下来。”
新帝登基,改朝换代,按照祖制,有关傅文玉一朝的一切旧物都要整理封藏或销毁。
慕容棠拆开锦盒一看,盒中不是别的,是一道圣旨。慕容棠不解的看了一眼慕容晖,然后将圣旨展开一看,正是傅文玉亲手写下的那道赐婚圣旨。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昔日傅文玉伏案习字的侧影,如前世记忆一般于脑海中惊鸿一瞥,一晃而过。
慕容棠的手指有些颤抖,缓慢又仔细的卷起那道圣旨放回盒中,淡淡道:“五哥以后不必再自作主张,这些东西对朕并没有意义。朕已经将他忘记了,这一年,朕从未想起过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他走了,带走了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昔日的皇宫已然成了一座废墟,他的气息,也湮灭在焦黑荒芜的废墟之中。
他吝啬的连一时半刻的梦的影子都不舍得给予,不留一丝痕迹,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
慕容晖俯身双手撑在书桌上,看着慕容棠手腕上的那个红绳手链,小声道:“误会而已啦。我这一年一直模仿六弟的字迹,看到这个圣旨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六弟写的,当朝天子的圣旨怎可被烧毁?我这才留了下来。六弟刚才不是还说字迹生疏了吗?刚好,照着这个练练。”说完,两眼弯弯一笑。
慕容棠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柜前,将锦盒放在正中间的抽屉里。抽屉里,只有一柄黄金做柄镶嵌着红玉石的匕首。
关上抽屉,慕容棠的手抓着抽屉上的铜环良久,背对着慕容晖低声道:“多谢五哥关心,但是朕......很好。”
慕容晖看着他黯然垂首的孤独背影应了一声‘恩’,而后站直了身子,认真道:“阿落的启蒙师傅已经找好了,今日进宫。皇上要不要去看一看?”
慕容棠轻叹一声,转身回到书桌前,道:“朕就不看了,一切就由五哥决定吧。五哥选的人,朕放心。”说完,若无其事的拿起笔,继续写字,
慕容晖无奈摇摇头,道:“好吧。那便改日再见。今日园里的海棠树开花了,阿落一直吵着要去看花,应该也无心读书。”说完,便转身离去。
慕容棠听到海棠花开了,不由得动了心。
待慕容晖离去后,慕容棠迟疑片刻,想起那个人总是一身黑衣于花树下独自伫立的身影,最后还是起身走出书房。
迎着明朗温热的阳光,漫步在簌簌落英的泥石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海棠花的微弱香味,随着徐徐清风沁入心脾,浸润心神,将已淡忘褪色的记忆涂染了一片粉红。
荣喜跟在慕容棠身后,声音虽严肃却掩不住言语间的欢喜,道:“这红灿灿的一片花海,当真是看的人心情愉悦,比起三年前刚种下的时候不知美了多少倍,还是那个人眼光独到——”荣喜说完,当即掩口跪下,惊惶扣头道:“奴才该死!”
芳菲萋萋,花树环绕,的确是赏心悦目的美景,难怪他会喜欢。
慕容棠道:“退下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慕容棠沿着落满花叶的小径漫无目的的走,忽然听到了慕容落的笑声,清脆欢快如银铃一般,无忧无虑的咯咯的笑着。
慕容棠循声找寻过去,喊了一声‘阿落’,慕容落闻声正要跑过来,却忽然被慕容晖一把抱起来,慕容落却用稚嫩的声音笑着喊慕容晖道:“父皇......”
慕容晖看看慕容棠,无奈笑笑,道:“六弟也该多花些时间陪陪阿落,你看,阿落已经块不认识你了。”
慕容棠无所谓的笑道:“阿落有五哥照看,朕便放心了。五哥如此喜欢小孩,何不早日成家?”
慕容晖奇怪道:“咦?我已经成过家了,六弟忘了吗?我们可是一同被赐婚的呀。”
慕容棠道:“五哥还是放不下五嫂吗?王大人病故后,五嫂思念成疾,不久也撒手人寰,五哥当时赶不及见五嫂最后一面,所以才会耿耿于怀吗?若是五嫂得知五哥如此记挂着她,五嫂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慕容晖放下慕容落,神色哀伤道:“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了之后才后知后觉,说实话,我最讨厌这样的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活成了这样的人。当时并非赶不及,是我并不在意。我以为自己并不在意她罢了。像她那样出身高贵,才情出众的人,却逆来顺受又委曲求全的夹在我与她父亲之间左右为难,她那样的傻女人......可是如今,我只想再见她一面,亲口告诉她,我喜欢她,能娶到她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慕容晖拍拍慕容落的头,低头苦笑道:“我一直想找到她的影子,哪怕只有一分相似也好,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为何我见任何女人,都觉得不及她万中之一,甚至不配与她相提并论?所以六弟,我很羡慕你,你很幸运啊。”说着,又神秘又羡慕的向慕容棠回首一笑,而后牵着慕容落的手,向别处走去。
慕容棠不知这话是何含义,只是独步寻花再次放眼四顾时,转身之间,却在一颗高大的树下见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存在的身影。
忻长的背影独自伫立在海棠树下,一手抚着树干,似在认真的看着什么。微风拂过,几瓣落花飘洒在他的发髻上,那一身黑色长袍随风缓缓轻摆。
慕容棠的心猛的一抽,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揪着自己的心脏狠狠揉捏。
眼中乍然泛起一层模糊的酸涩水雾,目光朦胧之中,慕容棠朝着那黑衣背影直奔过去,紧紧的抱住那人,声音颤抖道:“雷霆!”
那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静静的被拥抱着,片刻后,才缓缓道:“臣......魏子瑜,叩见皇上。”
慕容棠闻言,霎时间清醒,连忙松开手退开数步。
魏子瑜转过身,跪地叩首道:“臣不知皇上在此,冲撞了圣驾,请皇上恕罪。”
慕容棠看着眼前相似却陌生的人,心绪杂乱道:我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他可是死在自己的手里,是自己亲手刺穿了他的心脏,亲眼看着他流尽血泪在苍白冰冷中死去。这双伤重到几乎残废的双手,沾满了他的血啊。
即便天下人都谣传他没有死,而是躲藏在某个角落里隐名埋名的苟活着,自己也不应该这样期待着啊,自己,是最不应该对谣传抱有期待的那个人。
那日,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再也走不动。
不忍心他孤身睡在荒野中,于是,这双手,细弱的十指,拼命的挖掘,折断了指甲,磨断了骨头,也依旧不知疼痛的挖掘,那是他最后的归宿,是他的永眠之地。
想到此,慕容棠的十指指尖又在阵阵抽痛着,将近一年才重新长好的伤口,此刻连带着心口一起,再一次被利刃狠狠的刮割着、搅拌着。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最后只有海棠依旧。
魏子瑜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见慕容棠神情恍惚,便再次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皇上......”
慕容棠回过神来,看着魏子瑜淡淡道:“平身。”
魏子瑜站起身,却不敢直视慕容棠,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慕容棠道:“朕听五哥说,今日有太傅进宫,便是你吗?”
魏子瑜道:“正是微臣。”
慕容棠着眼打量着魏子瑜,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却线条硬朗,举止间看似温和谦逊,却全身透露着一股桀骜的不羁与征服的野性。慕容棠不禁心下惊叹道:天下间竟然会有与他如此相似之人。
回想起魏子瑜方才的举动,慕容棠亦觉得似曾相识,于是问道:“朕见你方才对着树干发呆,是为何?”
魏子瑜闻言,激动道:“臣无意之中发现了天子之树!”
慕容棠疑惑道:“哦?何为天子之树?”
魏子瑜转过身,指着身后高大的树干惊喜道:“皇上您看,这棵海棠树的树干上裂纹尤其多,臣一时好奇便仔细看了看。结果细看之下才发觉,这树干上的裂纹,竟然是天子名讳,这岂不是天子之树?”
慕容棠闻言也觉惊奇,便走上前去,轻抚着那些裂纹的纹路,裂纹虽有些歪扭,但细细看去,果然是‘慕容棠’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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