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也是隋小侯爷督办太子府建设,委派林家购运潮海石珍珠,却不想竟然查出了疏漏,随着景王倒台、隋岚失势,林家一损俱损,被抄家流放。
江纵头疼至极。
凭他一介商人,即便放在前世权势滔天,他又能有什么法子为皇室宗亲力挽狂澜,不过是庆幸江家命好,没赶上这等灭门的败运罢了。
他根本不想与隋小侯爷扯上干系,两年前隋小侯爷赏的京城宅子都被他托了几道关系,转手到关外人名下了。
正当江纵头痛欲裂,乐连轻轻扶了一把他的腰,平静道:“侯爷,蜂蜜特供也有我们乐家一份,这次也让我们两家合作吧。”
江纵不断给乐连递眼色,乐连视若无睹,直到被江纵踩了脚,才轻轻捏了捏江纵的指尖,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隋小侯爷大手一挥,准了。
送走了这尊大佛爷,几人聚起来商讨此事。
江纵一把揪住乐连衣领,扯得他不得不微微低下头跟自己对视,恼怒骂道:“你个蠢货,我给你递眼色看不见吗,你长眼睛干什么使的,就你这眼神不如去拉二胡。”
乐连:“……我看见了。”
江纵咬牙道:“看不出来我不想接这活儿吗,还上赶着往上凑,到时候抄家流放你就在我隔壁挖运河沟子,我看你怎么办。”
乐连弯了弯眼睛,手按在江纵发顶:“陪你挖。”
江纵气得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挖运河沟子去。”
乐连也蹲下来,轻轻拍他脊背:“不会的,小心一点。”
从前乐连的行事作风可谓“富贵险中求”,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尝试,经营有方,所以短暂几年间已然木秀于林。
江纵了解他,只好点了头,回头点着脑门嚷嚷江横没脑子。
江横小声道:“要不……把这事儿推给二叔他们?二叔见钱眼开,能捞油水的生意他肯定不想放过。”
“你傻啊。捞朝廷的油水,万一出了事儿全家流放,你不姓江吗?”江纵恨恨扯他耳朵,“爹娘能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生到你这儿脑子不够了拿浆糊凑了半个是吧。”
江横越缩越小不敢说话。
此事绝不可小觑,商量了一日,为保万无一失,决定江纵乐连二人亲自领人往潮海筹备石珍珠。
短短三日,联络瑾州镖局雇了四十位功夫了得的镖师,三位经验丰富的补船工匠,一位搭船去潮海的云游医人,踏上了往潮海去的商船。
留下江横处理江家各大商号的一切事宜,更加焦头烂额。
——
乐家宅院。
大少爷乐合在宅子里请客,跟几位掌柜商讨打通京城关卡贩运货物一事。
银寿楼孙掌柜已然半醉,含糊闲聊,提起乐家二少爷乐连,大家也顺着话头问了几句闲话。
孙掌柜嘿嘿一笑:“小合,你们乐家真不该放乐连那小子走,人家去了北方可是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前些日子我有个伙计从徽州回来,那边已然遍地都知晓乐连少爷的大名了。”
李掌柜跟着道:“我也听说了,就咱们瑾州那个枫叶居都知道吧,乐连一回来就把这花楼给买了下来,买个花楼虽不算什么豪门万金的大手笔,可花楼东家牵扯众多,得人脉够硬才能接手。”
“更何况,你们知道现在枫叶居的姑娘小倌儿有多嚣张吗,人家说不卖身就不卖身,有大老板撑腰就是不一样。”李掌柜语气里酸不溜丢,“我们谁也不知乐连背景,到底和何方神圣搭了线,根本不敢得罪啊。”
大少爷乐合缓缓喝了一口酒,阴森道:“是啊,我这位弟弟真是前途无量,我都开始后悔放虎归山了。”
孙掌柜笑道:“人家搭船去潮海了,接的可是朝廷的活儿,今非昔比喽。”
乐合微微一笑,目光阴郁。
当初买凶在金水山劫杀江纵乐连,居然没有得手,让他多活了两年。
这回可不能再放过这个好机会。
——
商船沿着金水河溯流而上,天气尚好,甲板微微摇晃。
乐连站在甲板上扶着船沿眺望一望无际的金水河,河水清冽,水草游鱼飘摇嬉戏。
江纵背靠桅杆,抱着双臂坐在甲板中央,脸色发白,呼吸都变得滞涩难耐。
“哥,哪难受?”乐连端来一杯茶水,蹲在江纵身边,耐心地喂给他,掌心按在他额头上试了试,似乎并未发热。
江纵努力深深呼吸,却只要闻到淡腥的水气就感到头晕目眩。似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腥咸的海水,淹没他,冷冻他,无孔不入地把他的口鼻肺腑全部灌满,船身微微摇晃,便感到似乎要触礁倾倒,江纵忍不住把手背在身后,紧紧抓住桅杆,好让自己从溺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乐连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担忧不已,不住地问:“要回船里歇歇吗。”
江纵勉强摇头:“不用管我,我就是有点怕水。”
乐连惊诧:“你之前怎么不说?”
若是知道江纵在船上不舒服,乐连宁可一个人独自去潮海,也绝不会同意江纵上船的。
“我、从前不怕水。”江纵疲惫地合上眼睛。
他前世乘的船比旁人走的路还多,无论多么颠簸也从无不适,可如今他一见一望无边的水面,一踩在脚下无根的甲板上,难以遏制地想起前世在海中溺毙——
脚下的船支离破碎渐渐沉没,疯狂的摇晃几乎把五脏六腑全搅匀了,黑暗中无边无际的腥咸海水,一个个吞没身边每一个活人,耳边是汹涌的浪涛声,凄厉的惨叫声,那是江纵第一次感到无助,极度的惧怕和恐慌。
“纵哥,纵哥!”乐连把意识模糊的江纵抄着膝弯抱起来,江纵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乐连的衣襟,攥得骨节僵硬发疼。
江纵彻底昏过去,软在乐连怀里。
前世那个最黑暗的时刻,仿佛也有这么一双手抱着他,用温热的胸膛温暖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他那时已睁不开眼睛,五感都渐渐从躯体中剥离,隐约听见那人的嘶吼,绝望而心痛。
他似乎是在那人怀里彻底断了气,与前世人间再无瓜葛。
第三十一章 潮海
甲板上稍微有些混乱,乐连匆匆抱着江纵钻进货船内室中,敲开了随船的云游医人的卧房。
乐连的态度忽然比见了侯爷还恭敬,甚至向那位德高望重的云游医人低了低头:“云行先生,我哥不大舒服,您劳驾替他瞧瞧。”
云游医人得体微笑,放下筷子,挽袖给江纵诊脉。
云行先生垂着眼睑,侧脸温柔宁静,听说已近不惑之年,但保养得宜,看得出年轻时是位美人。
他却不是面上瞧起来那么好惹的。
这位云行先生医术精湛,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却极其任性,若求医的态度恭顺,他心情好了便如春风和煦,心情不好便任你生死由天,历来不论富贵强权,只要强迫他行医,必然暴毙街头,死了都不知是谁出的手。
乐连也对这位行迹神秘的云行先生有所耳闻,先生愿意搭他的货船算是赏了他面子。
云行先生诊罢脉,擦了擦手,缓缓道:“无甚大碍。只是过于恐水罢了,我还未见过如此恐水严重的病人。”先生抿唇微笑,“普普通通的溺水都无法造成这般严重的惊吓,他像曾经溺毙过一般。或许是我医术不精了。”
云行先生捡起筷子,挑起还剩一半的蛋花面,慢悠悠地吃。
“曾经溺毙过……”乐连坐在木床边担忧地握着江纵的手,江纵紧闭着双眼,紧紧抓住乐连的手指,脸色苍白如纸。
云行见那青年焦躁不安地等着,便与他轻声闲聊:“江家大少爷江纵,瑾州有名的花花公子,我也曾见过他呢。”
乐连缓缓舒了口气,放松了些:“先生也见过纵哥?”
云行唇边常挂一抹淡然笑意:“嗯,他对我说,‘美人儿白衣最是出尘,不知本少可否有幸请公子堂前小睡半日,共叙凡间风月’。”
乐连嘴角一抽,脸上表情顿时僵硬,讪讪咳嗽。
纵哥居然当众调戏云行先生,放眼南安北华,还有哪个登徒子敢这么跟云行先生说话,这梁子可结大了。
云行淡笑道:“那已是七八年前了,放心,我不记仇。”
“……”乐连只得叹气,“先生见笑。”
云行先生宽容大度,给江纵扎了几枚银针,片刻便醒转过来,被乐连抱进了另一间卧房歇息。
直到傍晚,江纵的精神才好了些,吃了半碗肉丝粥,就着牛乳和面蒸的两个小馒头。
乐连坐在身边陪着他,揽在腰间替他揉着睡麻了的手臂。
“没事儿,意外。”江纵若无其事喝粥,脸色红润了些,轻松道,“累着了吧,我这么沉。你吃了没,一块吃。”
乐连摇头,“你很轻。”抱在怀里像片苍白的羽毛。
“还没,你喂我吗。”乐连玩笑般垂眼看着他。
江纵回过身,舀起一勺粥,还特意多刮上几根肉丝,喂到乐连唇边:“这船上厨子真不错,我特意从迎春楼雇来的,再远不能累自己,再苦不能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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