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寒舍上上下下七十三条人命,一夜之间俱归黄泉,岂是几间破屋子能抵消的!”凌碗悲声说道,“如若让我知道谁是幕后操控之人,我必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凌昆一时之间失了言语,凌碗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一直是乖巧温和的模样,此次再将他寻回,发现失忆后的他反倒比过去更加开朗些,凌昆虽困惑,时常私心里嗔他没心没肺,但想着那样总比一天到晚满脸苦大仇深的要好得多,便也没去刻意提醒他,也是希望他能一直开朗下去,此时骤见他心肺俱裂的模样,方才明白他从未将仇恨忘记,只是这孩子不知何时学会将心思藏得如此之深,险些将自己也骗了去。
“碗儿,不,清儿,师父向你保证,一定会将幕后之人找出,为你报仇,”凌昆捂住凌碗的手,诚挚地看着他的双眼,“萧王已经露出马脚了,咱们只需要顺着他这条线找,必然能揪出幕后真凶,相信师父。”
久违的名字从凌昆嘴中说出,让凌碗着实愣了很久,他有些呆滞地回望着凌昆,嘴唇开开合合,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泪水滴在冰破上,那颗蓝色的石头隐隐地显出一丝诡异的光。
只是凌昆并没能注意到,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凌碗,企图将面前这明显陷入焦躁的人安抚下来。
“对,”终于,凌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恍然说道,“对,一定是他们,寻常人怎么会认得冰破,对,一定是他们!”
凌昆不愿让他重新陷入无解的仇恨中,想要将对话掐断,他拍拍凌碗的脸,拉着他的手,将其从床铺上拽起来。
“好了,起来梳洗吧,找到了线索,这是件好事,师父向你保证,为师不会让这件事拖太久,所以你也不要哭丧着脸了,起床吧,外面还有半只野鸡给你留着。”
凌昆的话可能起了点作用,凌碗站起身后,虽然看着还有些阴郁,却也平静了不少,最起码眼角的泪是止住了。
凌昆松了口气,转身想给他弄点洗脸水过来,哪知凌碗突然出声唤自己,凌昆转头,就见他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
“两件事。”语气也很严肃。
“嗯?”凌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闹的哪出?
“第一,你不准再叫我的名字,风清已经死了,死在火里了。”凌碗面无表情,似是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好。”凌昆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第二,我当初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说过,从我回到寒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师父了,请你记得,以后你想继续做我大哥也好,还是做个陌生人也罢,随你,只是师父二字,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我说了。”
凌碗说完,也不管凌昆作何表情,撞开挡着自己的人就顾自地出了门。
凌昆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顿时出现六年前的情景:十五岁的少年,倔强地抿着嘴,头也不回地下了山,进了那道门,就再也没有回山上看过一眼。
“好,好小子。”凌昆苦笑出声,“不愧是我养的,随我。”
☆、风清
两人再回到桌边后,却瞬间恢复如常,凌昆将被分尸的野鸡一块一块地堆到凌碗面前,凌碗也不跟他客气,狼吞虎咽地啃着鸡翅膀,无聊的时候还顺嘴说几句。
“他们既然知道这山里有玄机,你就这么回来,不怕哪日他们再找来?”肚子里有了东西,脑子便也开始活动,凌碗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真当我是吃素的?”凌昆嗤笑道,“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过了白猿那关,光这山谷中的雾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更何况,你当我这地方就没点机关吗?”
“哦。”凌碗想想也是,在自己小的时候,这糟老头就将“老奸巨猾”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自然是更加难对付了,凌碗撇撇嘴,觉得自己担心的有些多余。
“再说了,”凌昆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他们如果进不来,我还得出去找他们,且让他们多活几天,等老夫有了心情再去收拾他们。”
凌碗将最后一口肉咽下,站起身来拍拍手。
“吃饱了?”凌昆看看桌上,除了骨头就啥也不剩了。
“嗯,”凌碗嘴里还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道,“光听你吹牛皮就听饱了,我再去睡会,没事别叫我。”
凌昆闻言瞪大双眼,却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碗晃回屋去。
“没大没小。”凌昆自己坐在那里,半晌才有些尴尬地自语道。
“王爷。”
萧成看着床上仍在昏睡的萧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日从山上退回冰剑门,刚过了二道门子,萧王便一头栽倒在地,任凭众人如何救治也不见起效,一直昏睡至今。
萧然从山下找来了山野大夫,那大夫看了片刻却说无妨,只是劳累所致,只需休息便好。
萧王府众人虽对这大夫的话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挑出几个手脚利索的好生照料着萧王,其余的人则各自休整,清点着伤亡损耗。
萧然到底年轻,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下颠覆了他的认知,导致他到现在还有些发懵,整日坐在萧王旁边,既不说话也不怎么动弹。
王府的两位主子一位昏迷不醒,一位精神低迷,最急的当属萧成了,所幸他的岁数在那压着,地位也仅次于萧王和世子,所以出了这种事,众人自然将他视作主心骨,萧成做事又一向稳妥,所以即便主子出了事,萧王府众人依旧各安其事,将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世子,好歹吃点东西吧,王爷虽还昏睡着,但整体并无大碍,属下摸着王爷的脉搏也是十分强健,世子还是不必太过担忧了。”萧成端着饭菜,站在萧然旁边苦口婆心地劝着。
萧然被他念得头痛,虽知萧成是在担心自己,但心中的烦躁一时无法被消除,反而在萧成的唠叨下愈发滋长。
萧然早就将萧成视作自己的长辈,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抑郁迁怒于他,只见萧然无力地抬起手,将萧成轻轻推开,道:“成叔,我没有胃口,你拿下去吧,父王不醒,我总是吃不下去的。”
“唉。”萧成怎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世子虽担心,但自己的身子也得保护好,否则等到王爷醒来,您却病倒了,这不又将事情耽搁了么,再者王爷也会怪罪属下们照顾不周啊,还请世子吃些吧。”
萧然知他说的有道理,看着父王安稳地睡了这些天,面色看着反倒比之前还好,萧成还在旁边站着,托着饭菜的手也纹丝不动地举在那里,萧然怜他这么个岁数还如此关心自己,深叹口气,准备站起来去一旁用饭。
几天未曾进食的身体不争气,萧然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子也猛地向后仰去,所幸萧成在后面托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无妨,无妨,只是有些乏力罢了,吃点东西就好了。”萧然苦笑一声,就着萧成的搀扶往一旁的桌子走去。
正在这时,身后却隐约传来虚弱地一声叫唤:“水。”
起先萧然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摇摇头便还想着往前走,哪知旁边的萧成却站住了,扯着萧然站在原地,萧然没收住势,被萧成拽得一个踉跄。
“怎么?”萧然的此刻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迷迷糊糊地回头看向萧成,“怎么了成叔?”
萧成怔怔地看向床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方才,王爷好像说话了。”
“什么?”萧然还有些迟钝,以至于在萧成说出这句话很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踉跄地扑回床边。
“父王,父王您醒了?”萧然的情绪十分激动,险些哭了出来。
“水。”萧王干瞪着眼,只觉得喉咙里似被火烧了一般,又痛又痒。
萧成听得明白,赶紧去端了杯茶来,萧然扶起他父王,方便萧成给他喂水。
“呼……”萧王一大杯茶灌下去,顿时舒爽了不少,瘫在他儿子身上粗粗地喘着气,萧然喜极而泣,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清儿。”萧王的嘴里忽然蹦出这两个字。
“什么?”萧然不明所以,还当是他父王睡糊涂了。
“王爷!”萧成听得清楚,一个声音在脑中蓦地划过,萧成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些怪鸟,那些怪鸟说的话,你可曾听清了”萧王虚弱地说道。
“是,”萧成恍然,却还有一点不明白,“清儿,那些怪鸟说‘清儿’。”
“是啊,起先本王还有些疑惑,只当它们是在乱叫,可是,本王虽一直在睡着,却也在混沌之中想着这些事情,那些鸟为何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无非是从前听人叫过,而今重遇故人罢了,而那日山谷中,除了你我,便只有,只有……”
“是,只有凌昆和凌碗,而那些怪鸟叫出那个名字后,凌昆就迫不及待地杀了它们。”
萧成明白了,萧成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咱们都看走了眼,那不起眼的兔爷,谁能想到就是他呢?”萧王冷笑出声,猛地咬紧牙关,手也攥成拳状。
“风清。”阴沉的声音恶狠狠地响起,带来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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