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央有些不满:“林勋这个人并非鼠胆之辈,按照东钦侵扰的频率,他早该整兵还击,多半还是李绪常从中作梗。”
“乾安城是闸口,一旦出兵,整条北境线将进入备战状态,桓家不主张与东钦开战,他必须牢牢把控此城。”花重说。
沈庭央想同他说什么,但碍于帐中还有其他人,便轻巧地钻到花重身边,与他紧挨着,贴耳说:“我答应陛下为他带回一个人,林勋这么不温不火,我就难办了。”
花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调动燕云紫金甲。
沈庭央却说:“他不发兵也没关系,过几日我或许会离开一段时间,到时你帮叶家哥哥们稳住这边。”
“阿绾,你又要跑哪儿去?”花重把他捞进怀里,压低声音问道。
沈庭央笑嘻嘻朝他撒娇,含糊过去:“去讨债,你别担心。”想了想,道,“李绪常依旧是麻烦,想必会给桓氏通风报信。”
翌日,沈庭央带了一队人,并着另一队驻军,往茫茫草原上去巡边。
他撒娇耍赖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才让花重同意自己单独离开,而花重还需留在乾安城,为他压住城中局面,以免露出破绽。
临行前,天空远处飞来一只鹰,盘旋了一阵子离开,沈庭央远目望去,看了很久。
花重知道崇宁王从前有只海东青,想必沈庭央是睹物思人了。
“将来养一只海东青,怎么样?”花重问。
“将来……”沈庭央怔了怔,问羽已经随父亲殉国,战马西风的尸体也随葬入陵墓。
驻军对军备营的人马一贯不是很信任,沈庭央费了一番功夫,打算夜里趁外出打探时离开。
谁料暮色时分,他们正撞上东钦的一队人马。
此处为两国交界附近,那队人马似乎只是恰好路过,这种情况通常不会生事,沈庭央站在暮色间的篝火前,没有去理睬。
孰料他抬头瞥了一眼,正对马背上那人漂亮的灰绿眸子。
沈庭央霎时惊得站在原地没动,第一个念头是帕赫野千万别喊自己名字,让城中人知道他们认识就麻烦了。
然而未等他抢先开口搪塞过去,帕赫野一甩鞭子,飞驰过来,一个俯身将沈庭央捞到马背上,回头以威胁的口吻道:“这人我要了。”
帕赫野的亲兵不是寻常铁骑,巡边人马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沈庭央一边挣扎一边大吼:“别跟他们硬碰硬!”
他不敢对帕赫野暴露自己的武功,因而压根就挣脱不开,被战马一骑绝尘带往远方。
“苏晚!”帕赫野的手臂犹如铸铁一般,沈庭央快被他勒断肋骨了。
“世子……我跑不了,不用这么大力气。”沈庭央在飞驰的骏马上,头发晕,思绪一刻不停转,干脆将计就计。
帕赫野格外沉默,就这么一路带着他回到东钦王庭边军大营。
战马一驻足,沈庭央想跳下马背,帕赫野却令他侧过身来看着自己。
“苏、晚!”帕赫野双目微微泛红,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沈庭央一时不知他什么情况,只能平静顺从地道:“世子,是我。”
多日不见,帕赫野似乎变了很多,浑身散发着睥睨万军的气势,身上骑射武袍勾勒出他健朗身躯轮廓,领子系到颈间,鬓若刀裁,那双灰绿的眸子愈发深邃锋利。
帕赫野一手箍着他腰身,另一手捏着他下颌,像是要把他刻在眼里,压抑着呼啸的情绪,低声道:“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庭央被他一吼,突然无比委屈,眼眶蓦地就红了,泪水打着转:“我……活下来,已经很难了……”
帕赫野一怔,心也软了,摸着他的脸叹息:“苏晚啊……别哭,是我的错。”
沈庭央趁他手上松劲,轻盈地跳下马背退了几步,帕赫野紧跟着追过去,将他扛在肩头大步进了一间雪白的帐子。
外头的亲兵喊道:“三王子……”
“都滚开!”帕赫野不耐烦地回眸一扫,诸人不敢吭气。
他把沈庭央轻轻放在毡毯上,取出一物件塞到他手里:“那天在火场里捡到这个,我以为你死了。”
那是他先前赠给沈庭央的昆仑秋水玉,裂痕被匠人用融金修补好。
“多谢殿下关心。”沈庭央心里有些焦急,本想先去找小王子帕赫启的,眼下一时脱不开身了。
“你去了哪儿?为什么在边军里?”帕赫野的手一刻也不松开他,简直比什么镣铐都牢固。
“那天乌满要杀我,书院里也全是刺客,我不敢在那儿待着了,就出城往南走……我是罪臣家眷,后来被抓入牢中,流放到这儿。”沈庭央低头看着秋水玉,胡乱一通编,只要查不出来就成。
帕赫野却毫无怀疑的意思,只是凝目看着他:“苏晚。”
沈庭央抬起头:“嗯?”
“你说,要为我抄一辈子书。”
沈庭央心里一凉,心道你不会当真了吧,一气之下把我关起来抄一辈子书?
帕赫野倾身过来抱住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我……”
沈庭央一个字不敢乱说,重逢的帕赫野已经不一样了。近来,小王子因沈庭央那日设计挑唆,已与大王兄决裂,转而和帕赫野结成同盟,将大王子的势力剿灭得七零八落。
如今,帕赫野已是叱咤东钦王庭的三殿下,不再是那个小楼里并肩谈笑的少年了。
“算了,你比谁都聪明,又什么都不懂。”帕赫野松开他,无奈叹口气。
沈庭央十分抓狂,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不懂了。
草原上暮色余晖金灿灿的,斜斜掠进帐中,帕赫野端详他,眼里复杂的情绪,的确是沈庭央所不明白的。
“我待你好还是不好?”帕赫野问。
“三殿下对我很好。”沈庭央说,“可我是军备营的人,得回去的。”
“回去?”帕赫野一笑,那笑容带着些邪气,不容置疑地道,“你不是回到我身边了么?”
沈庭央:“若在东钦王庭,我也不过是个小奴隶,在殿下这儿更不过是个宠物罢了。”
“没人会日思夜想一个小奴隶。”帕赫野靠近他,闻着他鬓侧气息,鼻尖在他鬓边蹭了蹭,“没人会把秋水玉赐给一个小奴隶,也没人会为一个小奴隶朝王位上爬。”
“殿下本就是天之骄子,天命所归,早晚……”
沈庭央一边胡诌一边朝后退,退到无处可退,被帕赫野一把按着倒在毡毯上,埋头在他颈边不断地轻蹭:“你说想让我当汗王,我就回来争储了,我想,登上那位子,想要找一个人,哪怕只是极其相似的人,也都易如反掌。”
沈庭央颈侧尽是他灼热的呼吸,压抑着一掌劈下去的冲动,立即道:“殿下说得对,完全可以找个像我的。”
帕赫野嗤笑一下,撑起身,俯身看着他:“你怕我?”
“不……不怕。”沈庭央总算舒了口气,又问,“启世子……他也在吗?”
帕赫野眉头一皱,拉他起身:“说起来,你去见见他也好。”
沈庭央就往外走,帕赫野一把攥住他腕子,才带他出帐去。
小王子的大帐格外安静,周遭开阔无人,似是特意辟开这么一片地方。
“阿启。”帕赫野掀开帐帘,内力昏暗极了,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帕赫启坐在帐内躺椅上,整个人瘦削、阴沉许多,他的一条腿彻底被沈庭央废掉,这对一个东钦少年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帕赫启恹恹地抬眼,看见沈庭央,眼里终于有一丝活气,很快又归于冷漠:“苏晚。”
帕赫野:“阿启,你不至于连他也轰出去吧?”
小王子沉默片刻:“三王兄放心,我不会打骂他。”
帕赫野便出去,示意沈庭央陪他待一会儿。
沈庭央依照礼数送帕赫野出去,转过身,走到帕赫启身边半蹲跪下去,如从前一样,姿态温驯,笑容和煦:“启世子,太久没有见您了。”
帕赫启心情一直很差,脾气与从前判若两人,如今暴戾易怒,常常将手下不知何处冒犯到他的奴仆打骂致死,概因他们多多少少都令他觉得自己残缺的身体受到了嘲讽。
可苏晚不一样。
苏晚的眼睛柔和明亮,依旧令帕赫启感到无比舒心。苏晚显然知道他废了一条腿,可丁点儿也不在意,令他感到自己依旧是从前的自己。
而帕赫启不禁恍惚,他都忘了从前自己是什么样了。
“乌满险些杀了你。”帕赫启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沈庭央,“我以为你死了,三王兄找你找了很久。”
沈庭央握着他瘦而冰凉的手,贴到脸畔:“我也挂念世子,但没法儿来找你。”
又轻声低语地说:“世子很久不晒太阳了吗?”
帕赫启就觉得这帐中太阴冷了,像摸一只猫儿那般摸摸他发顶,坐直身子。
沈庭央就陪他走出了大帐。
远处的仆人、士兵纷纷侧目,小王子已经很久不露面了,此时手臂搭在一名白袍小少年肩头,与他说着话走出来,两个人浸在金红色的晚霞光芒中,那小少年漂亮极了,笑容宛如神山间的宝石,小王子甚至还在笑。
相似小说推荐
-
乐音师 完结+番外 (河伯渎神) 晋江2019-4-4完结“乐笙医师,你弟弟受伤了。”乐笙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你呀,跟你说了多...
-
纨绔侯爷男神妻 (谨行) 书耽VIP2018-03-06完结收藏:352推荐:12万年单身精英男魂穿到纨绔胆小型渣男身。睁开眼,就坐拥端正大气男神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