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殿内,薄胤守在太子身后,书案对面,沈庭央身后是花重。
“殿下,君重受了伤,留在我身边修养一阵。”沈庭央说。
萧斯澈坐在案后,他容貌清隽,却有种蕴在骨子里的锋芒,隐隐的王者之气。闻言点头:“需要叫太医的,直接跟宫里人说便是。”
又问花重,“阁下打算在金陵久留么?”
花重:“或许吧。”
“东钦的消息”,萧斯澈对沈庭央说,“小王子帕赫启遇刺之后回朝,一条腿废了,脾气大变,已与大王子帕赫丹昂决裂。”
帕赫启的脚筋是沈庭央挑断的,下手极准,断无恢复可能。
萧斯澈道:“帕赫野回朝后,行事忽然高调许多,或有争储之心。”
沈庭央很有把握地说:“他会的,并且帕赫丹昂不是他对手。”
花重深深看了他一眼,萧斯澈手指一刮他鼻梁:“今日没少疯跑吧,回去歇一会儿。”
沈庭央和薄胤离开,花重暂且留下。
萧斯澈看了花重片刻,微一颔首致意:“没想到是侯爷,为小世子而来么?”
宫人上茶,花重斟了两杯,递与太子:“正是。在下从前与崇宁王有些交情,来看看他。”
萧斯澈:“侯爷身上的伤,与花明淮有关?”
花重:“正是,我那叔父野心勃勃,等这一天很久了。”
花明淮一直被朝中暗中扶持,用以牵制花重,此番又与人里应外合,险些害死花重。皇帝想必已经有所耳闻,但多半会对花明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若知道你在这儿,孤也留不住你。”太子说。
花重:“这是自然,殿下不必多虑,。”
午后,奉天殿大太监魏喜送来一批牒呈,交由太子代为批示。
东宫大殿琉璃瓦映着天光,殿内太子执笔落墨,浅珠灰照纱衬得他极俊美,整个人散发淡淡光华。
薄胤端来药,单膝跪在旁边,为他披上外袍,太子端药饮下,薄胤又为他研墨。
“他在家里也如此罢?”太子看向殿门外。
薄胤随之望去,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大殿外,沈庭央在玉阶上席地而坐,花重与他并肩,面朝脚下绵延开去的宫殿群。
沈庭央时不时侧头对他说些什么,而后笑得东倒西歪,两人仿佛极为亲昵。
目光再远些,宫墙外,金陵城繁华,笼罩在烟雨中,辽远无比。
两人坐在玉阶上,花重有些倦了,将一件单氅披过肩头,手臂绕过沈庭央肩膀,大氅笼罩在两人身上。
衣氅逶迤一地,花重下巴抵在他肩窝,从侧面懒懒拥着他,鼻尖挨着沈庭央颈侧,沈庭央觉得自己就像抱枕加靠垫,好笑地对着前方辽阔景致出神。
薄胤出去又回来时,从长廊上走近,花重正睁开眼,清冷的目光与薄胤对上。
沈庭央回头时,薄胤已经进殿。
“阿绾。”花重在他肩头开口。
沈庭央:“怎么?”
“那小孩儿是谁?”花重慢慢地起身坐直。
沈庭央一头雾水,循着望去,见游廊尽头,云追舒和云炼随宫人走来,云追舒一脸笑容,云炼冷冰冰盯着这边。
沈庭央起身迎上去,云追舒拉着他一通寒暄。
“听说你拜鸿阳将军为师,和封隐一起习武了?”沈庭央看向云炼。
云炼冷峻的脸上稍有些动容,点点头,看了他身后的花重一眼。
“这位是?”云追舒问。
沈庭央笑答:“君重。”
云家兄弟二人向太子问安去,临走时,云炼似乎深思熟虑过许久,过来问沈庭央:“我能来找你吗?”
沈庭央笑吟吟道:“当然。”发觉他变了一些,多半是云追舒教导他,于是慢慢学会表达心中意思。
沈庭央傍晚与一群子弟应酬,饮了些酒。乘轿回东宫,忽然发觉头晕眼热,才意识到那酒居然醉人于无形。
他脚步还算稳,收拾一通回到榻上,仰头一倒才觉天旋地转起来。
“君重……”沈庭央趴在枕头上闷声道。
宫人听见他唤,立即去请花重过来。却不知他们一走,沈庭央还分别念了一遍爹、太子、青涯、薄胤、云追舒等等……
花重闻言来,俯身一看,也闻不到什么酒气,以为沈庭央生病了。
将人轻轻翻过来,红唇皓齿的小少年脸上迷迷糊糊,眸子潋滟,抬手摸他的眉、鼻梁、唇,说:“君重……好看……”
花重不放心他醉着独自睡,便熄了灯火,在他外侧睡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截,花重轻轻握着他的手,思索着什么。
花重与崇宁王有交情,征北大营突发变故,他不能不管沈庭央,如今来,也是确保沈庭央过得好。可沈庭央另有一番绸缪,或报仇,或报恩,皆是坎坷。
花重此番虽遭叔父暗算,可应付叔父和朝廷,还是游刃有余的。他一时不确定,应当继续陪在沈庭央身边,还是过阵子就离开,往后只暗中帮他。
翌日一醒,沈庭央傻了眼。他后半夜不仅把自己弄得浑身不整,还把十分不讲道理地缠在花重身上,酒品也太堪忧了。
花重缓缓睁开眼,瞥一眼,倒是很从容。
“我把你……”沈庭央并不很清楚那种事,隐约觉得不对,但不知道哪里不对。
花重好整以暇地半眯起眼,等他要说什么。
沈庭央怜惜地为他盖了盖被子,一脸天真茫然:“我把你睡了?”
花重:“……”
第13章 大雨
“别……别误会!”沈庭央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僵了一下,想要溜走,被花重扣住了手腕。
沈庭央一下脸红了,却被拽回去靠在床头。
花重起身,靠近他,沈庭央悔不迭摇头:“不是,我没有。”
“好了,别紧张。”
花重没松手,认真地看他,“御殿来传,要你下午觐见。”
沈庭央极其敏感:“陛下知道你了?”
花重将他轻轻拉起来,亲手为他更衣:“陛下会着人带走我,你什么都不必说。”
“带你去哪儿?刑部还是诏狱?”沈庭央心中一凛,“还是把你交还到仇家手里?”
花重未料到他判断如此精准,不动声色道:“听话。若有缘,将来会再见的。”
“不。”沈庭央不假思索道,“这种决定不能交给别人来做,陛下也不行。”
当初他若果决一些,调头直接去找父亲,或许不至于错失。往后凡事,他只有寸土必争,再不听天由命。
“你如此看重宋淮,愿意为他违拗陛下?”花重问。
“宋家上下满门忠良,托我照顾你,说明他们是有心而无力。我又岂能装作不知。”沈庭央笑起来天真得发甜,可花重此时很清楚,这个小少年什么都明白。
午后,奉天殿内。
“免礼。”光熹帝在御座上遥遥道,“小十七,最近你身边收了个人?”
“陛下知道了?”沈庭央倏然一抬头,神情惊愕,脸红了起来。
光熹帝感到一丝奇怪,但还是道:“此人你留不得,待会儿你回去,那人另有去处。”
花重随沈庭央一道入宫,此时在大殿广场一侧门边候着。沈庭央若足够识趣,现在便该什么都不问,磕头领命便是。
可他倏然跪地,焦急又惊慌:“陛下,君重他……他不能去别处。”
光熹帝见一贯乖巧的少年这副反应,拧起眉头:“怎么不能?”
“他……”沈庭央欲言又止,脸上赧色隐隐,“求求陛下,臣不能说。”
光熹帝一拍御案:“小十七,你胡闹什么?你知道他是谁么?”
皇帝脸上神情复杂,泛起猜疑。
“朕恕你无罪,说实话!”
沈庭央伏地磕了个头,白袍轻纱逶迤一地,眼中含泪:“陛下……君重是我帐里人。”
光熹帝登时一怔,低喝:“荒唐!你在说什么!”
“臣着实荒唐!”沈庭央膝行向前,巴掌大的脸煞白,委屈惊慌一览无余,“臣……君重他生得好看,臣不小心喝多了酒,骗他服了迷药,便将他……”
沈庭央的眼泪溢了出来:“陛下,让他留在臣身边吧。”
光熹帝头有些晕,一个侯爷一个王爷世子,居然睡到一起去了,那花重居然还是被……压在底下的!
“朕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沈庭央浑身发抖,心里忽然想起,尚未细问过花重的家世,却不妨碍他演下去:“君重他,是檀州赵氏案一家的幕僚……”
光熹帝锐利的目光几乎刺透沈庭央的皮肤,可依旧看不出丝毫破绽,这小少年在太子身边还算乖,近来也听闻他耽于玩乐,竟是遭不住人生大起大落,做了糊涂事。
“小十七,叫朕如何说你……”光熹帝揉着额角,思忖良久,大殿静得针落可闻。
午后天空浓云滚滚,轰隆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
奉天殿前大广场上,沈庭央跪了一整个下午,孤零零的身影在雨中脆弱无比,一抹白袍几乎要湮没在暴雨中。
大太监魏喜去劝,太子随侍去劝,他都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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