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然握住腰间玉手,手指搓揉把玩,见玉肌生粉,方沉声道:“为何放人?”
瑜妃轻笑一声:“秦淮?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城门领,缘何让胡大人这般上心?”
胡然也轻笑一声:“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理由。倒是你,说着帮我,最后却倒了戈。”
说着,他探手撩帐,看清里面光景,眸光一沉。
即使未着丝缕,女子面上也并无一丝羞赧。
她倾侧过头,从旁拿出一个长圆木盒,按下铁扣,打开,一道明黄映入眼帘。
帐外的人迈步走进,接过一看,神色微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就是你放人的理由?”
“这么值得的东西,一块玉又算得了什么?”瑜妃道。
“是什么人给的?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而且是不是真的还尚未可知。”
“是不知身份的人,不过我已经暗下派人去查了。至于真假,我已经验过,没有错,胡大人也可……再验验。”说话间,素手缓缓拂过那腰带。
胡然牵了牵嘴角,倾身揽着那纤瘦的腰肢,深嗅那诱人的香泽,嘴唇顺着云鬓慢慢滑下。
殿外,暮色四合。
两位宫女垂首立在紧闭的门外,听着殿内的响动,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是满面赤红。
*
那块招来祸事的青玉,卫霍没有丢,也没有让秦淮再戴。
玉实非赝品,事情虽已过去,但因是皇家贵物,也不能随意丢弃或者拿去当了,容易再起事端。
最后他暂时将玉放入了带锁的柜中,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过了段时日,封赏的诏书下来,卫霍被安了个职位在翰林院,负责修缮史册古籍。
每日卯正抵达院署,酉时退衙,五日一休,不算繁忙。
在院中,卫霍跟了位年有五十名叫李镇的老翰林做事,修缮史册古籍说来简单,做起来既考察学问,也考验细心耐心,缺一样都做不好。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史书翻了不少,常有标新立异的想法,对一些人事的认识和看法也与以往不同了。
这一日傍晚,卫霍将自己的桌案整理好,回头便见李镇还未有收拾东西回家的意思,于是走过去道:“酉时到了,您不回去么?”
李镇并不抬头,道:“你先回吧,我再看看。”
卫霍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坐下去,凑上前瞄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是前朝的边角史料集。
李镇翻过一页,这才抬起眼皮扫他一眼:“怎么,要在这儿陪我?”
卫霍笑了笑:“没有,只是见前辈看得专注,想着定是有什么看头,瞧瞧。”
李镇轻笑一声:“看头没有,只是看得人伤心。”
“伤心?”
李镇用手敲敲泛黄纸边,抖着胡子道:“前朝姜国姜庆帝不愿打仗,蛮夷扰民,只一味割让城池,国力一衰再衰,想来怎能不让人伤心呢?”
卫霍默了默,低声道:“确实,一味主和是行不通的。”
两人都默了片刻,李镇合上书,站起身理好衣袖。
“也该走了。”
卫霍:“前辈与我一道走吧。”
“嗯。”
他们出了书阁,下了台阶,沿着小径往大门行去。
出了院门,卫霍与李镇告别,左转没走几步,有人喊住了他。
“卫翰林,请留步!”
他回头,一人身着院服急急行来,近了一看,竟然是蒋成。
自马家随蒋家入京之后,卫霍就只在书院外见过马元和马天一次,而马元甚至还假装不认识他。此时蒋成走来,卫霍恍然间怔了怔。
蒋成拱手行礼,笑道:“卫翰林可还认得我?”
卫霍从怔愣中回神,忙回礼道:“自然记得……不知小玉近日可还好?”
蒋成淡笑道:“嗯,她一切都好,平日也常常念叨着安阳镇的故旧,因此得知你也在这里,还说想见见你。如果没有要事在身,可否到府上一叙?”
卫霍想了想,颔首道:“好,那就叨扰前辈了。”
马车上,蒋成道:“我只比你大一岁,算是同辈之人,不必称前辈,就叫蒋兄即可,或者称呼我的字,裕达。”
卫霍弯唇道:“巧了,我的字里也有一个达字,元达。”
蒋成笑了笑:“看来我们是真的投缘。”
蒋府坐北朝南,修建得朴质却又不失大气。
卫霍随着蒋成迈入主院,进了前厅,很快便有茶水端上。
卫霍才低头抿了一口,只听门外响起一声“姐夫”,他口下一急,茶水烫了舌尖,手一抖差点将杯掀翻。
稳住后侧头看去,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进了门。
卫霍想,两年未见,马天也长了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自己高。
向蒋成行过礼,马天才注意到有客人,看到卫霍后神色一动,眸光一亮,立刻出声叫道:“卫霍!”
卫霍便应了声,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么一看,好像是自己高了两指,心中微悦。
马天看着他惊喜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哦对了,我知道你中了探花,现在和我姐夫一样在翰林院做事,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卫霍瞪大眼,佯怒道:“你这话说的,敢情曾几何时,我不是夫子最得意的学生一样。”
马天撇撇嘴,小声嘟囔:“明明不是,你那时候常做倒数来着。”
他话音刚落,蒋成便道:“对客人不得无礼。”
马天很快正了正神色,道:“是。”
两人在杏花村中一起长大,玩耍时从没有这些忌讳,卫霍不以为然:“没什么的。”
蒋成又向马天说:“你唤你姐姐过来吧。”
“是。”
又坐了一阵,聊了些闲话,卫霍终于见到了马小玉。
同乡之人,在异乡见面更会感到亲切,这也是卫霍应邀来这里的缘由之一,他想看看马家姐弟过得如何。至于那马元,倒巴不得见不到才好。
只是卫霍不曾料到对方已经身怀六甲,见面之后倒是有几分手足无措。
他长高了,马天也是,马小玉也与两年前不同了。
因怀有身孕,她身材略显丰胰,面上眉眼间也比曾经多了几分熟韵。衣饰比之从前好了百倍,衬得人肌肤白皙,难怪人常说,江无水土养人,最养美人。
可卫霍不知怎的,心中生出几分惆怅来。大约是因为旧人还是旧人,面是熟的,眼中的光却陌生了。
有其他客人来府上,蒋成去招待了,前厅内剩下他们同乡的三人。
马天也显得轻松不少,他似渴了许久,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茶,对卫霍道:“你到京城多久了?”
“去年过来应考,停滞了一年,也一直留在这儿。”
马天说:“都到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不来找我玩?我还以为你们都还在安阳呢。”
在蒋成面前卫霍不会提,但面对马天就坦然许多。
得知马元曾故作不认识卫霍之事,马天讪然一笑,面有惭愧,轻声说:“我爹确实做得不对,来了京城,他便不愿意再说起过去的事情了,也让我们不要说,他也就这点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卫霍摇摇头,趋炎附势又忘本之人他还真不会往心里放。
马天又道:“那秦淮哥是不是也在这边?”
卫霍嘴角噙出一抹笑:“嗯,他中了武探花,被封了城门领。那身劲装十分潇洒,来日带你见见。”
马天钦佩不已,连声称赞,卫霍的余光却捕捉到一道落在身上的视线。
这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田埂柳树下的对话,还有那被自己夺去的香囊,心里又不知怎的,生出些不自在的滋味来。
坐了半个时辰,卫霍起身告辞。
马家姐弟将他送到门口,马天还邀他常来府上坐,或者去书院找自己玩。
快走过街角时,卫霍回头一望,马天已经不见人影,可还有一道倩影立在府门口,朝他的方向看着。
见卫霍朝这边看来,那抹身影又很快消失在了府门后。
进院子时,天已经黑了。
秦淮就站在院中,见他回来,上前两步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卫霍唔了一声:“脚走痛了,进去说。”
洗漱毕,卫霍只着单衣,和秦淮面对面坐着。
这么对着,觉出几分异样,卫霍又偏过身,用手拨弄腰间的长带:“我去蒋府,见到马小玉和马天了。”
“嗯,他们过得如何?”
“挺好,小玉怀了身孕,已经六个月大了,”卫霍说着,瞄了秦淮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定,继续道,“马天在书院读书,说明年参加科考。”
简单地叙述完,秦淮也没有多问什么,卫霍踌躇一阵,想说那便睡了,但又犹豫不决。
烛火摇动,他的心也跟着曳动不已。
可对面的人一言不发,气氛真真是别扭得很。
卫霍心中有几分忐忑,也有点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