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束绝望了!在这里他只是个旁观者,是个幻影。
他急忙掉头向道观里跑去,跌跌撞撞地奔上高高的台阶。以前他和夜永常在这些台阶上蹦跳玩耍,那时是多么的开心。然而此刻,他却觉得这条路太漫长了!
燕束冲进了大殿,立刻惊呆了。
师父闭眼端坐在蒲团上,嘴角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而他的爹娘被捆绑着倒在了供桌下,两人的脖子上都有长长的刀口,鲜血直流。
燕束像疯了一样扑向师父放声哭喊着,但除了他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哭声。
师父和爹娘已经死了。
燕束低头看去,师父的双手紧紧地捏着一方白色的丝帕,那上面金龙飞舞栩栩如生。
龙帕!
就在这时,大殿被烧着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烈焰腾腾。
燕束扑到父母身边,想一手拉起一人。却发现他的手就像空气一样,丝毫没有知觉。
他呆呆地凝望着熟悉的大殿,至亲的爹娘,慈爱的师父都被火焰吞噬,而他自己也在这熊熊的火焰中流下了一行仇恨的泪水。
。
“香燃尽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将燕束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脸上的泪痕犹在。
石洞里一片沉寂,其他几个人都在石镜中看到了燕束所看到的一切。
突然,朔华闷声问道:“你是谁?是夜永吗?为什么冲着大殿里被绑着的那对夫妇叫爹娘?”
燕束缓缓回过头来,眼中还噙着泪,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朔华这个问题,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来。他应该把自己隐藏得如土里的鼹鼠一样,暴露了身份也就意味着杀身之祸。
“是谁很重要吗?”老者在旁边淡淡地问道。
“人的身份和相貌代表不了一个人的内心。就像这面石镜,看上去粗糙,但它的价值却是一般镜子所比不了的。你不应该问他是谁,而应该问你自己的心‘他是谁?’”
朔华沉默了。眼前浮现出与这个假夜永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一个奋不顾身救他的人,身份其实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虽然这样想,但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唤“我真得真得很想知道他是谁!”
“他叫燕束。是夜永的师兄。”断肠还是那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又用凄凄惨惨的声调讲述了一遍夜永被杀、燕束易容做质子的经过。
“顺昌王殿下。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因为我是个冒牌的质子。”燕束不卑不亢地看着朔华。
朔华一愣,大手一挥道:“杀了你作甚?你是真夜永还是假夜永对我来说有那么重要吗?况且夜永是我仰慕的人,为了他的遗愿你还是继续做你的假质子吧。还有。。。为什么叫得那么正规?还顺昌王殿下!要知道你我可是共过生死的人。叫我朔华!”
燕束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他微微一笑,这个王爷还挺可爱的。
“接下来该谁了?”老者又拿了一根短短的香问道。
“我来我来!这么好玩的事儿我一定得先体验。”鬼师忙不迭地答应着,三步两步的已经贴到了石壁前,像是生怕被别人抢先了似的。
老者点燃了香,说道:“看吧。”
第34章 浣娘
鬼师望了一眼石壁闭上眼睛,当他再睁开眼时已换了景象。
满山的树木苍翠欲滴,脚下是蜿蜒的石道,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一座石头垒成的寨子近在眼前,圆拱形的石门紧闭着,石墙的垛口处有几个人拿着长枪大刀在巡逻。
“这是。。。,鬼人山!”鬼师差点惊呼起来。
鬼人山石寨是鬼人组织的盘踞地,当年鬼脸、鬼差和鬼师都是鬼人组织的头领,而鬼谋则是大当家的。鬼人组织开始的时候只是招募一些流散的饥民,做的也都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但后来却越来越猖狂,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渐渐变成了邪恶的代名词。对此鬼师极为厌恶,他曾极力劝说鬼谋等三人别再干那些缺德的事,但却没有什么效果。
他不会武功,无奈之下也只能凭借自己超凡的医术尽力救治周围的乡亲,希望能为鬼人组织挽回些声誉。有时他在想,或许有一天鬼谋三人会理解他的苦衷而迷途知返。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鬼师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望着曾经的栖身之地,不禁感慨万千。他下决心离开鬼人山,是因为他的徒弟浣娘死了。多年来,浣娘的死因一直困惑着他。
浣娘既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养女,是他在下山行医的时候收留的。当时浣娘才十一岁,父母得了伤寒相继去世,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她。鬼师见她可怜又极其的聪明,便将她带上了鬼人山,将自己的医术悉心传授给她。浣娘也甚为懂事,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鬼师的生活起居。每逢鬼师心烦的时候,她总是沏好一杯茶放到旁边,然后坐到门口轻声地吟唱着山里的小调。鬼师烦闷的心情每次都是从她的歌声里解脱出来。
转眼间浣娘十六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一天,鬼师要去山下采药,浣娘将他送到山路口,挥手笑吟吟地嘱咐他早点回来。那一幕鬼师至今难忘,而那一幕也竟成了他们的永别。
鬼师回忆着轻叹一声,走上前去准备拍门,石门却开了,从里面走出了几个喽啰,相互间淫词秽语的乱说一气,边说边往山下走去。
鬼师急忙闪到一旁让出道来,只听得其中一个喽啰说“二当家的已经憋不住了,看浣娘的那副眼神简直就想把她的衣服都撕碎了。哈哈。。。”
二当家的就是鬼脸,鬼师心中一紧,急忙冲进了石寨。
眼前的道路是那样的熟悉。绕过宽敞的聚义堂,后面就是头领的住处。每个头领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鬼师和鬼脸的院子是挨着的。此时,浣娘应该正在鬼师的院子里晒着药草。
鬼师三步两步地冲到自己的院子前,院门敞开着,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往常院门都是关着的,尤其是只有浣娘在家的时候。
“浣娘!”鬼师叫喊着却无人应答。
他跑进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晒了一半的药草铺在架子上,另一半药草洒落在地。
忽然,隔壁的院子里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叫声,是浣娘的声音!
鬼师急忙从院子里出去,疯狂的去拍隔壁鬼脸家的门。但是他的手打在门上就像拍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丝毫的声响。
他又重回院子笨拙地搬了一架梯子搭在墙上,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隔壁唤娘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也许是他太着急了,几次都踩空了差点掉下来。
当他攀上墙头时,看见浣娘的衣衫已经被扯破了,头发凌乱,满脸的泪水一串串地掉了下来,正在拼命的想要冲出院门。而鬼脸则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狞笑着说:“鬼师不在家,你回去干什么?不如好好陪陪我吧。”
浣娘极力地挣扎着,怎奈在鬼脸的手里她就像一只弱小的羊。鬼脸猛得用力将浣娘抱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你个撮驴!放下浣娘!”鬼师大喊着跳下墙头扑了上去。
一切都是徒劳的,鬼师感觉自己扑过去的时候就像透明的空气。
浣娘拼死抵抗,一把抓到了鬼脸的脸上,抓出了五道深深的指甲印。
鬼脸皱眉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竟敢挠我!”他一甩手将浣娘摔在地上,摸着自己脸上的血痕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尤物。
浣娘见墙角立着一把砍山竹的大砍刀,立刻爬起来冲了过去,将刀举在手里。眼神中满是怒火,但举着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鬼脸哈哈一笑,指着浣娘道:“你拿得动那把刀吗?想杀我?呸!别伤了你自己才好。”
浣娘牙关紧咬决绝地说道:“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我能杀了我自己!”
鬼脸一愣,飞身就要冲上去,只见浣娘已经将大砍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你别乱来!”鬼脸有点慌了。
浣娘凄惨地笑了一下,仰头望向天空,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眷恋,喃喃地叫了一句“师父。。。”突然手上一使劲,一道血柱从她的脖颈喷射出来,染红了这肮脏的地面。
鬼师颤抖着扑向浣娘,已是老泪纵横。但他托不住浣娘倒下去的身躯,更托不住浣娘临死前的一腔悲愤!
“砰”的一声,院门被踹开了,鬼谋和鬼差闯了进来,见到这一幕大吃一惊。鬼谋走到已经傻了的鬼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不是说就想把浣娘弄到手吗?怎么搞出人命来了?”
鬼脸恶狠狠的冲着浣娘的尸体啐了一口,“不识抬举的贱货!死了活该!”
鬼差站在旁边笑嘻嘻地问道:“得手了没?”
“你看这样子像得手了吗?”鬼谋扫了一眼鬼差说。此时他最担心的是如何向鬼师交代?之前鬼脸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只要能将浣娘弄到手,生米煮成了熟饭,浣娘不从也得从,到时候鬼师那里也就说不出什么了。现在可好,人死了,鬼师能答应吗?
“得想个办法应付鬼师。”鬼谋沉吟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