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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攻略指南 完结+番外 (冷酷荔枝)


  当身穿囚衣、发髻凌乱的男子走上堂前时,堂上三人俱是一惊,其中要数贺之敬最为不解。他并未在食宿上苛待刘信源,不过短短数日,纵是将此人带到街头巷口说他是世家公子,恐怕连无知幼童都要笑骂一句骗人。
  贺之敬定了定神,命人抬起刘信源的头。结成一团的乱发下已掩盖不住他灰败的脸色,眼底血丝更甚,与淬了毒的恨意绞在一起。
  “刘信源,数日前贺大人所言之恶行,你可有要辩驳的?凌辱身家清白之女并害其性命,按律当以命偿命,你若有冤屈,此时便是你申冤之时了。”
  刘信源意识涣散,脑子里嗡嗡作响,刹那间“偿命”二字灌入天灵,其余皆抛在了脑后。他奋力瞪大了眼,高堂上的贺之敬有了一张面目可憎的脸,时而化作贺婉,吊着眉梢,不拿正眼瞧他;时而化作那些死去的姑娘,口里殷殷切切地唤着公子饶命;尔后又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兄虽未入朝,但在京城商户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样样都强过你这样的废物。
  作为庶子,他平日里处处都压了长兄一头,凭借的惟有刘衡对他们母子的宠爱。宠爱在刘府能当饭吃,却不能在别的地方给予刘信源额外的恩赐。
  刘信源思绪已然混乱,脑子里将贺锦许配给了他的大哥,又幻想到自己成了皇帝的乘龙快婿,无意识开口:“偿命?本官偿命给谁?谢安已经答应将三公主许配与我,老匹夫,你还不快将贺婉那贱妇领回家里,洗洗干净或许还能再卖个好价钱!”
  齐见思眼皮一跳,不止是他,贺之敬、吴少卿皆是面露惊骇。眼下贺之敬根本顾不上刘信源对婉儿的诋毁,怒道:“快捂住这贼人的嘴!莫让他再大放厥词!”


第5章
  在场十余人均是听见了刘信源的胡言乱语,贺之敬再三叮嘱手下人,切莫泄露一字一句,污了刑部的名声便要了堂下几人的命。吴少卿不负盛名,当即表明流言绝不会从他处流传出去。
  余下的便是齐见思了。
  他轻笑一声:“当堂直呼圣上名讳,诋毁公主清誉,贺大人总不会还想落一个包庇贼人的罪名吧?”处于此般紧迫情形之下,贺之敬说话的速度比脑子转的更快:“自是不会。贼人刘信源口出狂言,还望齐大人如实禀报陛下,刑部上下自当配合取证。”
  直到齐见思踏进马车,离开刑部,贺之敬额前冷汗滴滴坠落。
  红砖玉砌,正殿内齐齐立着四名婢女,总管太监曹福忠手里握着鹿尾织就的拂子,笑道:“劳烦齐大人暂且候着了,陛下此时正在考校二殿下的功课,咱家过一刻钟方可去通报。”齐见思摆手:“无事,我等着便是。”
  两柱香后,允康帝与一华服少年走出内殿,正是颇受宠爱的二皇子谢慎行。藏青蜀绣常服上珮环叮当作响,宝石簪子半挽起长发,眉目间神采飞扬,坚毅轮廓宛如允康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双圆眼则与宁贵妃一脉相承,中和了几分冷硬。允康帝赞许地拍了拍谢慎行的肩膀,示意他且先退下。齐见思正儿八经地和他行了个礼,心里打的是敬而远之的主意。
  几名宫娥垂着头退了出去,立于雕花木门外。允康帝施施然开口:“有何要紧之事催得齐中丞此时进宫?”
  齐见思故作为难状,允康帝皱眉:“有话说出来就是,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子。”
  “臣并非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望陛下体谅,臣接下来仅是复述今日在刑部大堂所见所闻。”齐见思甫一开了头,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刘信源的话倾倒了出来,说到关键处时,他略微停顿,道:“刘信源直呼陛下名讳,妄言陛下私下里许诺了他做……三公主的驸马。”
  允康帝怒极,手中玉石直直坠地,落得一地四分五裂的碎屑。
  曹福忠眼观六路,立刻出声:“陛下,切莫动怒,保重龙体啊!”说着一手抚上了皇帝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允康帝摆摆手,重新坐回龙椅上。
  齐见思不近人情道:“陛下,刘信源身上七条人命之事尚未结案,这又添上了一笔罪过,兹事体大,此事也不便拿到朝堂之上议论。吴大人贺大人与臣已处理好在场之人,决不会传出任何流言,只是这刘信源当如何处置,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金丝楠木案几上堆满了奏折文书,允康帝揉了揉眉心:“让他收拾行李,滚去西南吧。”至于西南边陲天高路远,途中陷阱丛生,那就不是刘信源能够决定的了。
  “臣领旨。”
  -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架着脱力的刘信源,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又重返那座冰冷的铁牢。
  其中一膀大腰圆的汉子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刘信源已无暇顾及他人的注视,口中不时迸出含糊的词句,隐约能听见是偿命、不配、尊贵,卑贱蝼蚁之类。汉子不屑道:“老李,你说这浑货是疯了吧?”
  对面正是那样貌寻常的狱卒,他点头附和:“想必是真的疯魔了,我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瞬,将刘信源独自留在身后,沿着石阶往外走去。然他二人并未走远,而是半靠在门内闲话。不知过了多久,刘信源嘶哑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人呢……水,我要水!”原是今日直接提审了他,倒是没人记着给他送饭。两人皆是面露厌弃之色,最终还是那脾气好些的狱卒端着一碗水走近了。
  刘信源枯瘦的手掌按在铁门上,奋力地摇晃着。狱卒走上前来,一根一根地拨开他的手指,他的毫不费力竟是让刘信源产生了一丝惧意。他居高临下地掐着一只破旧的小碗,看着刘信源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种死物……不,他甚至都没有在看自己。
  只见那眉眼寡淡的男子勾出了不甚分明的笑意,轻声道:“刘公子,喝水罢。”疑虑与渴意终究是后者占了上风,刘信源咕咚咕咚吞咽着那一小碗清水,抬手抹了抹干裂的唇。
  姓李的狱卒并未离去,而是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刘信源,你不妨猜猜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或者我给你两个选项,一是流放西南,二是死,你会选哪一个呢。”
  刘信源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抬头狂笑。他被自己构建的幻想困得严严实实,此刻根本分不出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并未理会这个男人的话。
  “好可惜啊,既然你不愿意选,那我替你选吧。”
  刘府。
  刘衡迟迟未接到贺之敬的口信,耳畔萦绕着母亲的催促之声,心下也跟着七旬老母一起发急。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略一沉吟,遣了府内一机灵家奴前去查探。那家奴紧赶慢赶到了刑部府衙前,正巧撞上了几辆马车,当即隐身于墙根处。
  从车内下来的却不是齐见思。
  贺之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抬眼瞧见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曹福忠,心里反倒静了下来。他已然看到了此事的结局,镇定着寒暄:“怎地劳烦曹公公亲自来一趟,贺某恐误了曹公公伺候陛下的正事。”
  “贺大人抬举咱家了,今日便长话短说,传一道陛下的口谕。”曹福忠面上挂着笑,用他那宛若破风箱般的嗓音开始转述:“今日之事切勿外泄,至于那口出狂言之人,便让他收拾细软滚去西南吧。”
  心头重石落下,贺之敬屈膝答道:“臣谨遵圣意。”
  门外家奴听得胆战心惊,连滚带爬往刘府方向奔去。待到立于刘衡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刘衡心生烦闷,下一刻便听见家奴打颤的声音:“老爷!公子、公子他被流放西南了!”闻讯而来的刘老夫人双膝一软,哀鸣着倒在搀扶她的婢女身上。
  “看好老夫人,莫叫她伤了心神!我亲自去刑部一趟!”来回踱步的刘衡口喘粗气,马不停蹄地驶向刑部府衙。
  曹福忠办完了事儿,早已被手底下的小太监搀着上了马车返回宫城。刘衡赶到之时,贺之敬正双眼紧闭,端坐在高悬堂前的牌匾下。刘衡再无措辞之心,开口直指重点:“贺大人,我儿如今可还安好?”
  他无从得知刘信源今日堂前失言,心中还只当是那人命的案子。贺之敬屏退左右,女婿也不叫了,立刻和刘家撇清关系:“刘大人,白日提审令公子后,他手里有没有那几条人命都不打紧了。我便给你透个底,令公子现在惹着的是金銮殿里的那位。老夫想你不会不知,直呼圣上名讳是何等罪责吧?”
  身上背着七条人命和叫了一个人名,孰轻孰重只在于前后的人是谁。刘衡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身。贺之敬又言:“刘兄,圣上垂怜,留了信源贤侄一命,现下他仍在我刑部大牢,你既来了,便将他领回去团聚团聚罢。”
  刘衡藏于袖间的手掌悄悄收紧,挣扎了一瞬,无力道:“烦请贺大人指路。”
  日落西山,狱卒们蹲在铁门边上捧着食盒狼吞虎咽,见顶头上司偕同另一位一品大员前来,急忙放下碗筷,低头陪着笑脸行礼。牢狱寒冷,贺之敬本想让狱卒进去把刘信源带出来,刘衡却直言无碍,他亲自进去便可。于是贺之敬摆手让他几人不必跟随,旋即打开大牢外门,让刘衡去寻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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