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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皆如玉可成双 (馆叶)


  冥见离开后,季无决走到温默身边,温默没有看他,“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季无决沉默着伸手去搭他的肩膀,“我和冥见说好了,如果叛徒真的是阴回,那么召月的惩戒他不能阻止。”温默的语气听不出悲喜,“冥见和阴回,是一母所生,一卵所出,双生龟妖本不祥,只是当时的妖王不怎么在意这些,并没诛杀任何一个。他们感情很好,后来阴回犯了错才被打发去守灵,一守便是一百多年。”温默伸手握住季无决搭在他肩上的手,“当年逃跑时之所以行踪泄露,季无凡之所以知道妖族的秘密,也都拜他所赐,妖族差点全灭,这样的叛徒,自必诛之,这是作为妖王后裔的责任。”温默忽然轻轻笑了,“其实我是个懦弱的人,杀戮和报仇,都是妖王后裔的责任,我不想做,也得做,因为枉死的族人。可这些年的寂寞孤苦,我早已受够了,我和冥见一样,都是什么都没有,背着仇恨苟活罢了。”季少爷听着他的话,正心疼着想好好安慰他几句,冷不丁听到后面这话,顿时心头无名火起,抽回手照着温默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那我算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嘛!当我死的吗?”温默被这一下扇懵了,“小爷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跟我说你什么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呼巴掌,一下又一下扇得温默的头一点一点的,温默没出声,捉住他那只作乱的手,抬头看着季无决的双眼,声音低低微带颤抖,“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季无决一对上温默灼灼的眼神就说不出话了,只觉得脸上热得发烫,支支吾吾几声,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额,这个,身上都是血我得赶紧洗洗。”一边走一边伸手扯下身上的破衣烂衫,踏着泠泠水光走进小溪流里,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一眼就脸红,连娘们都不如!季无决一边愤愤想着,一边狠狠洗脸。
  此时月已西斜,微微的曙光照在裸着上身的季无决身上,这后背的肌肉线条优美而有力,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看得温默心跳都微微加速。季无决刚直起身来,就听到身后水声,刚想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温默?”温默站在他身后,两手轻轻圈着他,在他颈后轻轻地说:“别动。”而后,柔润的吻带着热热的鼻息落在季无决的后颈上,一边温柔厮磨,一边喃喃说着,“无决,我真的很高兴。”温默的声音好像有某种力量,让季无决无端地觉得安稳和放松,他握上温默的手,温默也缓缓圈紧了他,晨光熹微,天地之间只有这光,这水,这一刻温存。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两颗孤寂已久的心终于找到归宿,彼此相依。水沾湿了温默的衣袖,他却毫不在意。季无决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心口一下狠狠的抽痛,还没缓过来,就又是一下,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温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觉得怀中的季无决忽然浑身僵硬冰凉,继而倒在水中,温默慌了神,抱着他上了岸,跪坐在地上抱着季无决,却见季无决捂着心口,痛的五官都皱在一处,“怎么了!?”他扯开季无决的手,却见一朵诡异的咒文正在涌出季无决的心口,像一朵缓缓盛开的毒莲。季无决只觉得浑身无力,心痛头昏,脑中嗡嗡作响,温默好像在说什么,却都听不见了,温默焦急惊恐的脸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最终归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结束了。\(0^◇^0)/

  ☆、狂澜(一)

  小胖驮着琥鸣一路斗着嘴回来的时候,温默还抱着季无决,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抚季无决胸口,小胖紧赶几步,只见温默怀中的季无决气息微弱,灵力大乱,浑身泛着一股隐隐的黑气,胸口一朵诡异的咒文花,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简直与尸首一般无二了,小胖大惊,扑在季无决身上失声惊叫:“哥!哥怎么了?!”
  温默一张脸苍白如纸,他想起来这咒文是什么了,当年母亲拉着他逃命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咒文爬满了母亲的脖颈和右脸,“他应该是中毒。”温默的声音微微颤抖,所有事情在他脑海中过了几遍,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季无凡想拿季无决的命来逼他,就像当年逼得温兆被妖灵反噬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成功了,温默想着,因为他此刻的内心中确实腾起熊熊烈火,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戮之欲在体内叫嚣着,为什么总是夺我所爱?若是季无决出事,我必撕了你季无凡为他陪葬!召月感受到他的怒火,也在蠢蠢欲动,琥鸣忽然振翅,冲上去在温默眉心一记狠啄,鲜血即刻涌出,而尖锐的痛感也使温默的脑子暂时冷静下来,金銮白羽是何等灵鸟,温默低低道一声多谢,小胖给季无决穿上件袍子,“温公子,我哥还要你帮忙,”小胖已不复方才嬉耍的态度,绿绿的猫眼盯着温默,“咱们赶紧去找言师父。”
  夜雨滂沱,言宅大书房。
  言古在和季问心比剑,比着比着,季问心却忽然倒在地上,元神尽碎,他惊慌不已,想上前去扶起大哥,却踏进一片黑暗,四周没有人,远处有隐隐的亮光,他向着那光跑去,只看见背着无华嚎啕大哭的小季无决,披麻戴孝,满面泪痕,身后却有把寒光闪闪的刀正在缓缓举起,言古想喊却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刀劈下,一片鲜红慢慢泅开,染红了整个视野。言古焦急往前扑去,血红的视野消失了,眼前是温柔的昏黄灯光,是梦。
  言古已经多日没有回房休息了,坐在案前这一会小憩竟也发起梦魇来,大约是最近实在劳累了吧,因局势实在刻不容缓,近来各处不仅恶妖数量剧增,凶神更是四处肆虐,这种邪养的恶煞令很多妖师招架不住,季无凡终于不再掩藏他的狼子野心,他一当上家主,就开始打压各氏妖师,大有称王称霸的势头。这些年来,言古一直暗中筹备,联络各家,培植战力,为的就是应对今日的局面,而今所有的牌都打出来了,而各大妖师氏族也正在齐聚力量,领头的就是言家,言古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时刻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夜深寂寂,只有窗外风雨声,风挟裹着雨滴,惹得案上纸张乱翻,灯火摇曳欲灭,言古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想要关窗,却见枢继正穿过回廊向他走来,发现他站在窗前便停下来脚步,枢继浑身湿透,夜雨使得言古看不太清枢继的表情,只看见那双往日冷静自持的眼睛里带着忧虑和担心,言古的心忽一沉,出事了。
  枢继带着言古去兰室,“刚刚是猫妖来叩的门,我开门就看见那半妖背着你那徒弟,还带着金銮白羽,我便将他们安置在兰室,季无决情形不好,你切不可急躁,总有办法解决的。”枢继一路跟着脚步急切的言古,手中执着的灯火也在不安地抖动着。兰室是言宅内较为偏僻的一处静室,墙角掌了高架的兰爪灯,室中只有两张椅子和一张贵妃榻,季无决正躺在这榻上,微微敞露的领口可见一点黑色咒纹,言古瞪大眼,疾走上前扯开季无决衣领,那狰狞的咒纹已然爬满整个胸膛,言古愣在当场,这咒纹难道是......
  温默的头发往下滴着水,静静站在榻旁看着季无决,就算是这样浑身湿透,他身上也看不见一点狼狈相,温默已经冷静下来,不复季无决刚晕倒时的慌乱神色。言古双手按过季无决的脖颈和四肢,温默紧紧盯着他的侧脸,急切地问道:“怎样?”言古顾不上回答,双手指尖按在咒纹展开的起始处,他微微侧头,一旁的枢继已经会意,递过去一张咒纸,言古咬破指尖画咒,然后斜着贴在方才指尖所按之处,枢继又递上另一张,两道血咒交叉封在那咒纹上,微微发出红光,言古站直身体,吁了一口气,转头对温默说:“温公子,随我来。”小胖和琥鸣想跟上,却被拦住了,“只要温公子。”
  温默和言古在大书房中相对而坐,沙沙雨声像双温柔的手一样笼着这沉沉夜色,本该是舒适温和的,此刻房中的气氛却沉重压抑。言古为温默点了一盏茶,开口说道:“温公子,当年传言说季家家主勾结了妖灵,屠戮无数妖师和平民,很多世家的公子都被杀了,当时我大哥不在季宅,实是有口难辩,杀子之仇让很多个妖师大家结成同盟,我当时并没有拒绝加入,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等温默回答,他又说:“我一生都有愧于此,可当时我父亲已经去世,只有我,我是整个言家唯一的继承人,言家上下,不能跟着我一起冒险。”温默看着他,“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言古放下手中茶盏,看着温默的眼睛说:“我想告诉你,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必须舍弃的时候,你的身后还有残存的妖族,他们需要你,而季无决,就是你必须舍弃的。”
  温默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那个悉心守护季无决的言师父吗?言古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温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将手中的茶盏放回茶托上,当的一声脆响,“言大家主,深夜至此,多有打扰。实是我所托非人,就此告辞!”说罢便起身,“季无决是我绝不会舍弃的,我只是一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并不是妖族的王,我的族人也不是你所说那么脆弱,需要我来保护,活着这么孤独,我只想抓住我所爱的人,报仇什么的,都得排在后面!”说完他拔腿就走,却听见身后的言古轻笑出声,“好吧,温公子,你过关了。”温默脚步一顿,回身看着他,“我已经没办法时时护他周全了,如此性命攸关之际,我得确认他绝不会被舍弃,才能放下心来。”他笑得很好看,温默却看得心头火起,“言师父,此刻是耍我的时候吗?”言古收敛了笑意,“温公子,你可知道季布蛊?”温默说:“是种在季无决身上的东西吗?”言古点点头,“我曾见过,就在我母亲身上,那种咒纹爬满了她的全身,而后蛊虫破体而出,生生噬食而死。”他盯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停了一停,“我母亲的痛苦和惨死使得我父亲屈从于杀欲,终被召月反噬。”温默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言古看着他无悲无喜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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