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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雍高帝纪 (我勒个深深去)


  “张兄大才,堪比诸葛武侯!”
  刘符嘿然一笑,站住脚不动了,偷偷把门推开一个缝,想看看当世诸葛长个什么样。还未等他看清,便听到里面又响起一声,“诸葛亮,不过一欺世盗名之徒而已,何足道哉?”
  刘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下四周,见小二走过,直接拿走了他盘子里的酒,吩咐李七在外面守着,便拿着酒、带着王晟推门进去,笑道:“适才在下路过,忽闻惊人之语,知屋内必有奇人,贸然打扰,多有得罪。今特携酒来此,若各位高士不弃鄙陋,能否容在下二人与诸位同桌共饮,也好聆听教诲。”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一人坐在正首,书生打扮,红光满面,似乎意气风发,两人作陪,看样子也是读书人,面上隐隐有恭维钦羡之色,闻言并不答复,都看向中间那人,似乎要等他开口决断。他说话时,中间那人也在打量着他们,见进来的两人中,一人年纪不大,似乎刚过而立,下颌的胡须短而密,似乎刚刚蓄起,两道髭胡倒是精神得很,眉目疏朗,英气摄人。另一人稍晚进来,年纪稍大,身形清矍,脸上血色淡薄,似乎有病在身,看面容当在不惑之年,两鬓却已生出些白发,在那年轻人讲话时,他只在后面站着,并不作声,有些沉默寡言。
  “我看二位面相不俗,”正首那人笑着朝他们抬手示意,“既入此室,便是朋友,共饮何妨?请吧。”
  “多谢阁下。”刘符大喜,忙拉着王晟在案旁坐下,笑道:“方才在下听屋内有人以为孔明不足道,想来便是阁下吧?”
  中间那人抚须不语,旁人替他作答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刘符忙问:“何人?”
  “这可是这次会试的会元!”
  “天哪!”刘符惊叹道,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愣了片刻似才回过神来,忙殷勤地倒了一杯酒,“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阁下请饮此杯!”
  “不必那么见外,在下张元。”那人饮了一杯酒,笑道。
  “张兄!”刘符马上改口,摇头拍案叹道:“这可是咱们大雍第一年开科放榜,张兄便中会元,实乃人中之龙,足以……足以垂于青史了!前途不可限量,小弟再敬张兄一杯。”
  张元与他又饮了一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刘符边想边答,毫无滞涩,“小弟姓朱名复,乃是陇西人,久在边境,一直在和突厥人做些马匹生意。这次驱马贩来长安,正好寻故友来此喝酒,”他指了指王晟,“我这朋友姓王,名五三,是个教书先生。咱们朝里褚大夫的小儿子,改了官制之后入朝为官,做到户部郎中的褚和褚郎中——那就是他的学生。”
  能做褚和的先生,那就是与御史褚于渊有所交往了,张元忙朝着王晟举杯,“失敬失敬!先生必是大儒,如何不以真名姓示人?莫非是看不上张元么?”
  王晟坐着不动,“在下饮不了酒,还请张兄见谅。”
  刘符摆摆手,笑道:“张兄从未听过我这朋友的名姓,便道他是故意隐匿身份,实在是冤煞我二人了!张兄有所不知,我这朋友当了二十年的先生,就教出来褚郎中这一个出头了的学生。”他拍拍王晟的肩膀,“就这,我估计还是靠的褚家的家学渊源。不说啦,每次我一说,我这朋友就翻脸,来,张兄,我俩再来一杯!”
  张元哈哈一笑,和他又饮了一杯,“朱兄可真是个妙人。”
  “张兄是大才,可有一样,小弟觉着奇怪。”刘符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不瞒张兄,小弟整天和那帮突厥人打交道,没正经读过多少书,但也听说诸葛武侯,那是一等一的人物,张兄怎说他是欺世盗名呢?”
  张元一笑,“世人读书,多是浅尝辄止,人云亦云,不能细究其中机要。其实波谲云诡,全在寥寥数笔之间,却是难有人能窥得其间奥妙。”
  刘符听得连连点头,一面不住称是,一面在桌子下面偷偷戳了王晟一下,于是王晟也点点头。
  张元便继续道:“譬如这诸葛亮,世人道他有伊、吕之才,又忠于汉室、鞠躬尽瘁,其实大谬!”
  “就从那隆中对开始说,世人说起诸葛,必然要提隆中对,以为其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三分,隆中对是数十年之方略。他们又岂知,天下事瞬息万变,世事岂有几十年不变之理?诸葛只知因循守旧,不懂变通,只会照着这一纸对策行事,岂能不败?”
  “所谓方略,不就是能定数十年之国势的么?”刘符困惑道:“且不去论隆中对,只说我这朋友在褚大夫府中教过一阵书,一次听他谈起,说当年王丞相也是这么给咱们王上一顿讲,说先打哪再打哪,听说后来多少年间咱大雍还真是按着这个一步步来的,一点都没错。”
  “这个我也听说了,”张元神秘一笑,“但朱兄可知,是我大雍先打下来的这些地方,还是先有的这传言?”
  提出大略来,若是最后没能全部实现,那便一开始就是错的;若是最后一一实现了,则是后来附会上的,看来这人世间的道理,当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刘符也是一笑,随后恍然大悟,“张兄是说,这些是等打完之后,旁人才附会上去的,是么?我刚听说的时候,以为咱们丞相可真是个神人,”他愤愤地喝干一杯酒,“咔哒”一声搁在桌上,“他娘的,没想到是后来编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张元摇了摇头,“朱兄慎言,岂能对朝廷重臣出此不敬之语?”
  “哎……”刘符叹了口气,也摇摇头,又喝拉着他了一杯,一旁王晟抚了抚袖口上的褶,继续听他们说话。
  “所以啊,”张元继续道:“隆中对从一开始就提错了,诸葛又一直按着那个走,自然是要失败的。毕竟此人长于政事,短于军事,也是难免。”
  “等等,等等……”刘符又问,“不是有个什么武庙吗,我听说里面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什么白起、韩信、李靖……诸葛亮也在里面,怎么能是短于军事呢?”
  “朱兄,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元夹了几口菜,“我问你,皇帝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刘符想了想,摇摇头,“我又没当过,上哪知道去?”
  “哈!”张元笑道:“那行,我告诉你,但凡是皇帝,最喜欢的从来不是那些能干的、聪明的,而是忠心的、听话的,笨点也没关系,能做事就行。从古到今都是如此,皇帝喜欢愚钝的臣子,臣子也不喜欢机敏的皇帝,只因大家都清楚,人臣精明则难御,人主精明则难奉。所以啊,历朝历代都宣扬忠孝,诸葛亮才一直都能在武庙十哲里。”
  “噢,原来如此……怎么,诸葛亮打仗不厉害吗?我听说他那个八阵图,特别强,能用步兵方阵抵挡住骑兵。而且蜀国那么一大点的国家,居然能追着魏国打了那么多年,卤城一战还斩魏军甲首三千,让魏国的司马老儿畏蜀如虎。我记得他还有兵法传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将苑》吧,我以前还翻过两页——这个能说是短于军事吗?”
  “哎——”张元摆摆手,“朱兄不知,陈承祚就评价诸葛为: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诸葛亮若是长于军事,听从魏延的子午谷奇谋,早就攻进长安了,哪至于六出祁山,无功而返?一生北伐,却有何功绩?三国之中蜀国最先灭亡,其人恐怕不能不任其责。至于其兵法,我曾全文读过,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许多篇目都可见于《孙子兵法》。”
  “我粗人一个,别的不懂,但是子午谷还是听说过的。曹真不就想取道子午谷去打蜀国吗?结果遇上下雨,一个月才走了一半,让诸葛亮在另一头把防务修得好好的等他,后来没办法,曹真直接掉头回去了。子午道我以前去过,那地方险得很,都是悬崖绝壁,就靠着几条栈道勉强通行,魏延走子午道去攻长安,且不说要走多久,即便能按时到达,恐怕那些士兵也都累得不行,还怎么打仗?而且路上耗时那么久,魏军肯定在谷口早有防备,即便没有防备,真到了长安,可长安哪是单靠几千人能马上打下来的?我看他那子午谷奇谋——哎,是天方夜谭。诸葛亮担一国之重,没听他的,也是理所当然。”
  “朱兄倒是颇有见识,”张元矜持地一笑,“但恐怕也比不过在蜀国位至征西大将军、打过不少仗的魏文长吧?他说行,朱兄说不行——嘿嘿……”
  刘符一愣,摸了摸头,“嗨!我这人就这毛病,一喝酒就喜欢纸上谈兵,假装自己也是个人物,实际上也就指挥得动几匹马。来,张兄再干一杯!”
  “朱兄是直爽之人,”张元脸上泛起酡红,是有些醉了,“诸葛亮不能用奇谋,还用兵不戢,穷兵黩武,使得蜀国民有菜色,实在害人呐。”
  “蜀国本来就小,不主动打别人,徐徐蚕食、创造变数、夺取人口,不就是坐以待毙了么?”刘符吃了几口菜,又问:“何况他死了之后,蜀地百姓都很怀念他,还自发地为他祭祀,到现在还有头缠白布为他服丧的习俗,要真是弄得民有菜色,百姓怎么还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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