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皇子可是有意进店看看?”温润的声音为一众围观人群解疑,以说话的几人为中心,人群立刻让出一个圆形空地来。
“燕使?”文殊默念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躲开人群疾步往后门去。
他确实想漏了,如今永安帝除了看燕使不顺眼,连带着大出风头的青楼楚馆也一并厌恶了去,上京是政治中心,上京的百姓也大都敏感,他用醉香楼的人,大家自然不敢轻易上前。
其实除了百姓敏感,文殊没想到的是,醉花楼的姑娘跟各路达官显贵打了广告后,有人把这事告知了最近因负责洗尘宴而被骂的二皇子成王,原是帮成王找点乐子,却不想被成王骂了一顿,那官员也反应过来,立刻通知了阖府上下。
官员的府邸多半都在一起,很快这事传遍靖南官圈,紧接着百姓也听到了风声。所以这场走秀还是很火的,只是火的方式不太对。
文殊从后门进了百衣阁,做了两个深呼吸才从帘内绕出去,正好听到燕三皇子慕容景云指着锦绣阁的新品高声道:“这些,全都给我包了,母妃见了定然喜欢。”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点头,刚要应声就被疾步而来的文殊挡下了。
“燕三皇子恕罪”,文殊拱手道。
“你是何人?”慕容景云兴致颇好,眼里带着探求问道。
王掌柜连道:“正是小店的主家。”
“哦?那何罪之有?缘何恕罪?”
文殊闻言握了握袖中的手,颤着声音道:“燕三皇子赎罪,小店的衣物,只卖与靖人。”
“放肆,你说什么!?”慕容景云立刻横眉怒目呵斥道,他今日出门只带了两个侍从,这会儿手里还拿着刚取的衣物,这会儿人手竟然不太够用。
文殊和王掌柜立刻跪下,伏在地上发抖,声音颤的不成句子的叫道“大人饶命”,看着怕得不行。
顾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文殊,随后上前一步笑道:“三皇子何不问问缘由?”
“庆王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羞辱我们北燕!?”慕容景云声音狠厉,目露凶光。
顾芝轻笑了出来,带着点兴味道:“不过是小小商贾,怎值三皇子这般怒火,他既知你我身份还敢有此一言,定有他的缘由,三皇子何不听一听,若是有理,你我如此身份,如此相逼,岂不是让外面的百姓...”
慕容景云也是在宫廷长大的,怎会不知道顾芝未言尽的意思,当下踢了文殊一脚怒道:“你说!”
文殊还在想庆王顾芝的戏份,忽然被踹了一脚,差点火起来,虽说知道这里阶级分明,但毕竟被社会主义教育了这么久,血性到底还是有的。
好在王掌柜反应快,立刻跪过去扶他,让他立刻清醒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血性,害了别人的性命。
文殊迅速跪好,结结巴巴道:“谢,谢燕三皇子恕罪,谢庆王恕罪,三皇子有,有所不知,这靖朝的衣饰是要自小生于靖朝的人穿着才合适的。这衣饰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有讲究的,正与靖人从小习得礼仪相辅相成,这衣饰是靖朝一代一代在文化的熏陶下演化而来,靖人从小被这种文化教养,便与这衣饰相得益彰。尤其这袄裙,襦裙繁复,需得习惯了才好穿着。小人唯恐三皇子买回,三皇子母妃不能习惯,惹恼了贵人,冷了母子情分,望三皇子恕罪”,文殊说完立刻磕起头来。
他其实不懂汉服文化,都是擦边胡扯,不管对不对,态度要做足了。这话说的是好听,其实就是说北燕不懂靖朝文化礼仪,不配碰靖朝服饰,若再上升上升,也可说是北燕即便侵占靖朝土地,也终究是外来人。
顾芝轻勾了唇角,微抬手道:“既是为燕三皇子着想,本王便饶了你这大不敬之罪,以后切不可如此冒失,再冲撞了三皇子。”
“是是,谢庆王,谢燕三皇子。”
慕容景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芝抢了先,连反驳都晚了。买不下来没面子,强买又是不孝,左右两难,气得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芝看了文殊一眼,紧跟着走了。
听着远去的声音,文殊缓缓抬起头,唇角上扬,眼里却带着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
南朝从这里改为靖南,以后都是靖南,前面不想翻了,见谅。
☆、007 玉川
文殊还以为顾芝会意思意思买一身,表达自己的立场,顺便帮他一把。但他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或者高看了顾芝,顾芝根本瞧不上商户。
这点就不如男主了,顾逍虽不是现代人,但却有着现代人的先进思潮,对谁都一视同仁,所以才深得民心,不过也可能是小时候过的苦的原因。
文殊自然不会把期望寄托在这些炮灰身上,今日之事,外面的百姓即使听不清楚,也只道百衣阁拒绝做北燕的买卖,这就够了。有时候认可度,路人感要比一时的风潮重要得多。
只是...文殊微拢着眉,一时口舌之快,没有人庇佑,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虽然这么想着,文殊还是走了出去,到了众人面前,人群正议论纷纷,猜测着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醉红楼的姑娘进店吧”,文殊偏头对王掌柜道。
“是,小的这就去”,王掌柜应声去了。
见到店内出来的人,围观人群人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嘈杂了。
“请大家静一下”,文殊高声道,“我是逍遥店主文殊,百衣阁只售靖南衣物,恐与北燕有莫大差异,故只卖与靖人。今日售卖新品,大家愿意前来文殊感激不尽,特允前二十人优待二成,再五十人优待一成,有意者可携妻儿入店一观。”
文殊话音一落,大家再次议论起来,因为之前燕三皇子和庆王的事,大家终究是不敢妄动,这时候只需要一个领头的人,也就是托。
“这百衣阁尽是女人衣物,我们进去成何体统啊?”人群中传来略带稚嫩的、清亮的声音。
文殊笑了笑:“这位客官想是还不曾成亲?”
人群哄笑起来。文殊摇了摇头道:“客官的话,可是说错了,这其一,小店中也有男子服饰,只是向外展出的都是些女子衣物罢了;这其二,”文殊一顿,吊了吊众人胃口才道:“客官可不好瞧不上女子,且说客官也是由女子生养,岂不知,女子生产是要在鬼门关巡过一圈,有时更是以命换命。何况,男儿在外面大展拳脚,追名逐利,这后院却是女子安定下来,才让各位没有后顾之忧。女子在身后管着家,念着佛,日日穿针引线,才好叫各位在外安心做事,这般真善真心之人,怎可不善待之?这衣物虽不值什么,却也可见客官的心意呢。且客官买给自家夫人,自己不也赏心悦目,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你说的对,我娘这年劳累,那我给她买上一身,也尽尽孝心”,那清亮的声音隐隐带着些哽咽,少年的模样让人心疼,众人慌忙让开路来。
文殊眼中闪过笑意,竟然没发现,这知书还是个戏精。
少年就是文殊招的托,知书。
法不责众,有人带了头,众人胆子就大了,三三两两开始进店,携着妻儿的人更不好意思离开。
文殊站在门前看着门庭若市的场面。女人的钱好赚这是古今来的常理,他特意准备这一番话其一是为了提升女子的好感度,其二是一番奇特的言论会让人记得很清,百衣阁要的不是利,是名。
文殊给它的定位主要作用不是挣钱,是收集政治方面的最新消息,好叫他对政做准备。文殊打算把百衣阁做成奢侈品店,在贵妇圈打响名声,走秀的青楼姑娘虽让那些贵夫人瞧不上,但见漂亮,又想留丈夫心的人,多半还是会私下来买的。
等再发展发展,名气大了,走秀也就不必要了。到时连锁一家小店,把平民和贵族分开,会更让上京官圈自持身份的夫人感兴趣。走秀姑娘身份的负面影响总会淡下去的。
等围观的人散开,一番折腾下来,文殊娇弱的身子也有点受不了,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就办正经事,正待要走,忽被人叫住。
“文公子”,一道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文殊眼中闪过讶异,他来这一年,除了家里的人,还没有人这么礼遇的叫过他。文殊回身,却见四五个手执纸扇,头束青带,身着长衫的文人,这几位看着略微寒酸,其中有几人神情鄙夷,略显清高,叫住他的那人倒是少有的和煦谦逊。
“几位可有事?”文殊好奇的问,习惯了被冷遇,他也不气愤,只是因为上学时背古文背的欲生欲死,他对文人墨客还挺敬畏的。
“文公子大才,不知文公子这些牌匾,可有意售卖?”
文殊闻言挑了挑眉,往周围看了看。牌匾一共五个,四个分挂在T台两边,还有一个稍大的,挂于T台尽头。文殊是不想卖的,这东西是可以反复用的,而且他脑子里的诗词是有限的,但这些人说不准对他名声有利,以后也可能立于朝堂之上,他想结交文人,总不能这么孤高。
想了想,文殊笑了起来,这一笑过于畅快,出尘如芙蕖初绽,颜色如春日桃花,几个文人均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