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扮猪吃老虎 (一粒粟)

　　颜青愕然地抬头，细细地盯着柴无烈看了一会儿，像是觉得可笑地摇头道：“自懂事以来，我资助的乞儿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不知道柴大公子是哪一个？”
　　柴无烈深沉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眸子里直接看入他的灵魂，胸前的铜钱被两人的温度热，贴着锁骨有种发烫的错觉。
　　“可惜当年我太饿把铜钱花掉了，不然就可以拿着铜钱让阿青你认一认。”柴无烈说完，自己也是觉得好笑般轻轻地笑出声，呼吸喷在颜青颈上，惹得颜青轻轻一颤。
　　柴无烈揽住颜青，低头把铜钱叼入唇中，细细地拿唇舌舔/吻一遍，才猛地搂住颜青的后背，紧紧地贴在颜青唇上，把那铜钱送入他的口中，带着逼迫地与他互换气息。
　　颜青几乎被这热烈的拥吻迫得喘不过气，在两人急促的呼吸中一手捏住柴无烈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粗喘着气骂道：“疯子。”
　　柴无烈唇边有细细的银丝悬挂，从他这里连接至颜青那边，铜钱已经被放开，虚虚地悬空挂在柴无烈的胸前，捆绑的红线因着口水的浸染而愈发的艳红。
　　“真是无情，枉我找你这么多年。”柴无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当年也是在四五岁的年纪，他母亲身死，被老鸨赶出青楼，无处栖身，小小一团缩在雪地中，那模样比被他捡起的段缙更惨。可惜段缙有他捡着，他却没人顾着。
　　冰天雪地中，仅有一口气隐约悬吊着，堪堪地没在打雪中冻死。
　　正在绝望之际，他以为就要去找他死去的娘亲之时，一位白衣少年从天而至。
　　他年龄与他相仿，乌发红唇，皮肤白皙，精致的像是冰堆雪砌的娃娃。而他却只能像一堆被大雪冻僵的烂泥，只能硬邦邦地躺在地上等死。
　　“咦？”那孩子像是刚发现地上有个人，站在他跟前惊疑地看着他。
　　柴无烈想对他笑一笑，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偶尔艰难地眨上一眨。
　　这人披着白色大氅，下巴尖被暖融融的衣服领子包着，隐隐约约地露出红唇，肩背挺直，身姿挺拔，顶着寒风从漫天大雪中匆匆而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不小心降临在人间的天上仙童。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仙童忽地解下大氅，匆匆忙忙地把他包裹住，然后在怀中掏了一会儿，费力地掏出一枚铜钱放在他颈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带着尴尬地冲他一笑，口中还轻声咕哝：“早知道就留一些了，现在就剩一个啦。”
　　“快过年了，乞丐太多了。”柴无烈听他低声说。
　　尚带着余温的大氅裹在身上，似乎迅速地起了热，把他的身体慢慢地烘热，他的手脚渐渐地因回暖而觉出麻木刺痛来，这种痛苦让他简直喜极而泣——他活过来了！
　　仙童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搓了搓他的脸，直到有血色现出才松开了手，然后费力地把他抱住，就这么抱着他坐了好一会儿，才受不住冷地摸摸他身上，觉察出温度之后才开心地笑了起来，说话的时候牙齿还在打颤：“好啦，你暖和起来啦。可是天太冷了，我要回家了。”
　　说完他小心地松开幼小的柴无烈，搓着手站起来：“你要好好的活着呀，马上就要过年啦。”
　　柴无烈费力地嗯了一声，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眼泪模糊了视线，就在那少年即将消失之际，他忽然想起来忘记了问他的姓名。于是他挣扎着站起来，狼狈地追上去，在寒风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问他：“你——叫——什——么——”
　　少年跑动的身影没有停下来，他绝望地蹲下去，以为就此缘尽。
　　哪知道再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少年往回跑了起来，他向着柴无烈的方向往回跑了几步，大大地摆着手，在柴无烈看过来的时候，手圈在嘴唇上，高声喊了起来。
　　“——青——”
　　寒风送来了他的声音和名字。
　　或许还有姓氏，但是他没有听清。
　　只记得青这一个字。
　　后来他确实是好好地活下去了。
　　因为就在他苦熬了两日，终于磨磨蹭蹭地把那一枚铜钱换来的一个馒头吃完之际，他遇上了去郊外求神拜佛的柴老夫人。
　　一朝遇贵人，他从一个乞丐摇身一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柴大公子。
　　

　　☆、啦啦啦

　　
　　听闻柴无烈说他无情，颜青一只手抚在他肩头上，脸上似笑非笑，“此时此景，柴大公子不觉得说这些，很煞风景吗？”
　　一句话说的柴无烈哽了哽，饶是在激动之中，那浑身的火气也犹如被一盆冰水浇下，冻了个透心凉。
　　他往后一躺，正好压在那羊皮卷上，“那算了。”
　　光洁的肌肤从指尖擦过，颜青僵硬地愣在床上，“算了 ？”
　　“算了。”柴无烈硬邦邦地说，一掀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没意思。”
　　颜青赤着上身，冷风一吹，肌肤微凉。
　　他目光冰冷，盯着拿被子遮住肌肤，只露出脖颈的柴无烈，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你再说一遍？”他咬牙问。
　　柴无烈掀掀眼皮子，身体连挪都不挪一下，伸手朝门外一指，“我倦了，颜公子请回吧。”这回不止语调冰冷，连称呼都变了。
　　颜青凝视着他那张脸，慢慢地伏下去，与他仅隔一指之遥。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如同蛰伏的凶兽，一字一顿的，“这次，还请柴大公子要认，真，想，清，楚。”
　　温热的呼吸扑至脸上，柴无烈身上的肌肉紧了紧。
　　手上下意识地抓住被子，他不怕死地说，“我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贱，先前谈的事情算我一时糊涂，我们从长计议……”
　　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迫人的气息就压了过来。
　　“由不得你。”
　　颜青从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之后，柴无烈就再也没有说话的间隙。
　　身体像是脱离了控制，在热火中一遍一遍地焚烧。
　　柴无烈由身自心都一片灼热，在让人窒息的热潮中，他恍惚之中，几次想要翻身覆上，都被颜青轻轻松松地压下。
　　“你既然这么喜欢躺着，那就不必再起来了。”
　　这人说完这句话，柴无烈就真的一晚上没能再居上位。
　　颈间铜钱被翻来覆去地磋磨，红色的丝线鲜艳至极。
　　柴无烈偶尔手上触到铜钱，刚想摸上一摸，手腕就被人钳住，紧紧地抓在手里。于是抓向铜钱的手就顺势变换了方向，转而去与那纤长的指尖十指相握。
　　所有的恩怨情仇似乎都在这一刻，随着思维的涣散而远远地退开。
　　两个人从未像此刻距离如此之近。
　　……
　　清溪渡的鸡鸣之时，窗外已隐隐发亮。
　　柴无烈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
　　“醒了？”
　　正好对上一双惺忪的双眸。
　　颜青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揉揉眼睛，“天亮了……”
　　“亮了。”柴无烈木呆呆地看着他。
　　美人乌黑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刚睡醒的脸颊上还有着熟睡初醒的懵懂。白皙的脸颊上，红唇微抿，带着被吵醒的淡淡不悦……简直想让人拥入怀中细心呵护。
　　“来抱抱。”柴无烈真诚地伸出手。
　　颜青揉眼的动作一滞，眼睛眨了眨，慢慢地看向他。
　　柴无烈咧嘴一笑，被子从身上滑落，样子坦然又直率，“来让哥哥抱抱……”
　　颜青眉梢一抽，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盯着柴无烈嬉皮笑脸的样子，目光渐渐地转移到薄被以下。
　　柴无烈坚持地伸着手，并没有被美人越来越冰冷的目光吓到。
　　“阿青……”他甚至向颜青嘟了嘟嘴。
　　颜青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在柴无烈要抱过来的时候，“刷地”坐起。柴无烈半张开的怀抱被打乱，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倒在了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阿青？”他闷闷地叫了一声。
　　“起来。”颜青额上青筋微露，俊美的脸上杀气凛然。
　　“哦。”柴无烈慢吞吞地爬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颜青这模样不太对。
　　莫非是要像月长皎那样，才会得人怜惜？
　　柴无烈眼睛偷偷地将颜青瞟着，把头发往后一拢，清了清嗓子，“阿青……”
　　“羊皮卷呢？”
　　颜青率先出声，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把柴无烈还没说出口的，撒娇发嗲的一堆话给堵了回去。
　　柴无烈拍拍胸口，觉得呼吸一瞬间有些不畅。
　　这口气堵的……有点大啊。
　　他睨着颜青，“老子都不在乎上上下下的了，你就不能晚点再要东西……”
　　颜青目光瞧着窗外，并没有看他。
　　但是浑身冰冷的姿态，已经说明了羊皮卷和柴无烈，到底哪一个才更重要。
　　柴无烈闭嘴，接着是长久地沉默。
　　末了叹了口气。
　　“老子这一身好皮肉，还抵不上那死了多年的糙羊皮。”
　　他无语地笑笑，在床上摸来摸去……
　　摸来摸去……
　　然后僵硬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