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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 (童庭)


  “可这哪跟我一样呢……”
  刘哥诶了一声,笑起来,敲了他一脑门,反倒安慰起来:“好啦,人有生老病死,皆有定数,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阿雪听了觉得奇怪,刘哥那日还听不得死不死的话,发了脾气,怎么今儿却说起来不太一样了?
  刘哥再笑笑,道:“知道你想我什么。我啊,确实不想听那些话,谁愿意听这般残忍的事?只是我比常人略能想通些,假作了安慰,数着这一夜夜月头落了,算着这些生生死死的事,腆着脸尽点孝道,叫他老人家安心罢了。”
  阿雪听不太明白,有朝一日他与陆照阳也到了这阴阳生死之隔,只怕是丁点也受不住恨不得哭死了也随他去了罢——“假设是我,怕是……”
  “诶……想这些做什么?你道我是什么坚强的?不过是在强撑着,走过一时便是一时罢……倒是你——”刘哥笑叹一声,“年纪轻轻怎么想到死不死的?怪罪我累及你想到这,总归你放心便是,那陆照阳活蹦乱跳,千年的王八,活得长呢!”
  “什么千年的王八……刘哥,你又说笑。”阿雪顶不住噗嗤笑了,越笑越是想到那王八千年不死,慢吞吞背着壳不动弹的,换上陆照阳平日里平水冷心之容,添了不少好笑滑稽。
  坐了一会,阿雪又帮刘哥打下手,做些清扫,待至了烈阳消退,暑气略减,阿雪告辞要家去了,临走前见了见爷爷,只在帘子前张望了,并未进去。
  刘哥送他到门口,又叫住他道:“阿雪。明儿你还是在家歇歇吧,我爷爷——”
  “爷爷怎么了?”
  刘哥几下难言,最终闭眼还是说了:“大夫说就这几日了,因此我爷爷才盼着你来,走前再见见你,想你平日也是多愁善感之人,怕你在了牵挂不下,想着你还是避避为好。”
  阿雪不想听了这番突如其来的话,一时竟回不过来,只哑口无言木愣愣抓抓脸,想了是听错了,又想了心中愈发怪怪的,也不是没听闻过谁家死了人的消息,乍一听了却像是说着明日下雨的平常事,哦哦平淡两声,浑浑回了家,一路细品下来这平常事才露出狰狞爪牙来,趴在阿雪背后冷笑。
  阿雪冒了满头冷汗,腹中胀痛,捂着蜷在床上,茫茫几刻,竟似死过一回,一半站在床头看着另一半倒在床上的自个。
  直到陆照阳归来,来不及吃饭,只顾着拿他在膝上宽慰,阿雪一惊,才觉自个是捂着肚子迷瞪着哭了,怎么叫也叫不听。
  陆照阳一刻不停替他揉肚子,方才只见他哭泪紧紧,手又不放,便当是肚子疼哭了,以致泪流不止。
  阿雪吸着鼻子擦了泪,道不疼了。
  “吃坏肚子了?”
  “不是。”
  “那怎么了?”
  阿雪睁着泪眼,翻了个身,虚虚贴着陆照阳的腰身,不动了。
  陆照阳只觉他一哭,泪水如滔滔之海,放了闸口就不收,夏日衣单薄,此刻被一脸的鼻涕泪糊了满潮湿热。
  陆照阳伸手夹在面颊和腰腹之间,摸到他湿热的脸蛋,摇了摇晃了晃。
  阿雪哭了会才够了,磕磕巴巴说,伴有几个哭嗝打断,花了一会子才将话说全了。
  “我不想让爷爷死。”
  “哪能听你的?说不死便不死了?”陆照阳摸到他眼泪,一指擦净了,温平了眉眼,抵着他绒绒的脑袋,轻声道:“我小时也哭,跟我阿娘说不想让外祖父死,我那时不知听到谁说的,只要心诚,菩萨听了兴许就能成你一个心愿,但要从此不杀生,不食荤腥,仁义待人,这般行了好事仁德,便能化为亲人的命数,阎王也会因此将这阴德记在上头,如此本该去世的亲人便会再活了。可是阿雪,任凭我再是如何吃素,小心走路生怕踩死一只蚂蚁,日日抄念佛经藏在枕头下,我外祖父还是抵不过煎熬,终于去了。
  “我道是我心不诚,以至于坏了功德,可不过几日,阿娘才告诉我我做的那些事无论再虔诚也是没用的,需知世间万般,权势,财富,容貌皆为可控,只一样东西到头了便从此到头了,再活一世也没了干系,那便是命,唯有万灵之命掌控不得。”
  阿雪懵懂听了,哪里还不明白,士农工商,贵人庶民皆有一死,无论死后裹席破衣还是锦绣素纱,珠宝玉翠,倘若皆曝尸荒野,也不过是野狗豺狼之食,待百年后俱化作尘土,成了路边挡人的石头。
  似有了人在眼前消散,阿雪一瞬呼吸不过,由它处及我处,竟梦了百年,冷汗津津,陆照阳大手贴着他脖颈,蹭了一手冷汗,可却不说,阿雪长至这般年岁,也该知道生命至贵也至贱。
  阿雪泪眼朦胧,看着陆照阳双眼正是冬夜里微茫的几颗不温不热,陡然掺了一把冷水冷月,致了他茫茫然道:“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不求你记着我一辈子,但只想你念起我哭个几声便好。”
  陆照阳一听拧眉喝他说什么傻话,阿雪哭了一阵渐渐停歇了,困顿累极。拍了拍背,被劝睡着了,陆照阳脱了他鞋,擦了面,手心方罢,一会叹气坐至床边,替阿雪顺着打结的细发。
  今日只因刘哥爷爷所剩无几之事便哭到如此,阿雪心思软弱,常伤心伤力,他在这村里,日后送的人还多得是,大夫,东娘子,陈郎君,合及他们家眷,更有陆照阳自个,谁不会一日便去了?只一人没了便哭一场,长此以往下去如何受得住?不若此刻告诉他生命终有时,最贵也最贱,百年后谁还认得谁?强着他知道,有一次便说一次,几时看开了才放过罢。
  阿雪睡不安稳,发了噩梦,叫他别死,呜呜咽咽自个哭起来,陆照阳未睡熟,紧着他乱动的手脚,一边吻了含着咸咸的泪,一边低声给他哼好听的调子,咿呀小调像块绵绵的糖,烘化了,片片金色的云慢慢摇过,倒悬的甜蜜瀑布从天流淌至地,沿着地缝游走填补。
  一夜醒了,陆照阳起了大早在给他敷眼睛,见阿雪醒了便数落他本领大,哭泪包,梦里还能把眼睛哭肿了。
  多难看啊——像我旧时家中养得眼泡鱼,这大眼睛啊鼓鼓的,长在两边,这嘴就跟你现在一般,一张一合,十成十难看。
  陆照阳转了转眼,低头耳语问是不是他院中池子里肿眼泡鱼化作的妖怪,偷偷跟着他跑出来了。
  阿雪掀了帕子,“我才不是。我哪里像鱼。”
  “现在就像。”
  他不开心了,偏过了脑袋。
  陆照阳笑着揉揉他脑袋,故意将头发弄乱了,出去倒了水。
  他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动也不动,伴着阵阵蝉摸一把泪,陆照阳折返回来,阿雪尚来不及收回眼泪,便被看见了。
  “你怎么还没出门。”
  “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陆照阳无奈道,摊开两臂笑起来:“我要出门了,到忘了件事。”
  “什么事?”阿雪拼命眨眼睛,想将眼泪眨干净,再哭便不中用了。
  “自然是跟你讨个抱,你还没送我出门。”
  陆照阳喏了一声,撇撇自己两条敞开的多时的臂膀,示意他。
  过会子阿雪明白过来,光脚下床摇摇晃晃地闯进陆照阳心上,陆照阳合上手臂,掂了掂他,阿雪拼命提着脚,窝在陆照阳劲侧。
  陆照阳闻着他小小急促呼吸,像指尖振翅欲飞的蝴蝶,扇动亲吻脸颊,不由叹慰一声:“可叫你看着我了。”
  听上去等了许久,实际也不过是等了一夜,阿雪强打精神,不过多时便撑不住脚掌,一阵发软,抖了又抖也不下。
  还是陆照阳先松了手,亲了许多,才将人安抚下了,一路跟着到村口,阿雪不舍地挥手,欲低头便见甚少回身的陆照阳回头看他了,他即刻抬手又挥了挥,一会又见了陆照阳回头,阿雪还站在原地,踮脚更远地望过去跟他挥手。
  陆照阳叫他回了,指指太阳,太烈了,只一会便唇干舌燥。
  阿雪等了又等,再没等到陆照阳回头,踮脚眺望更是见不到人影了。
  又晒了会太阳,他才回身家去,将床上被子并枕头拿了外来晒,勤勤快快擦了桌子,凳子,干不多时累了,才靠着门发呆歇息,听了远处近处波`波涌来,似波涛鱼跃的咚咚夏蝉,发了魂,叫这魂走出院子,走到村口上了镇子,昼阳蝉嘶下敲响了一遍又一遍刘哥家的门,门却不开,突然被一只鸡窜出来叫吓会笼,鸡咯咯叫,尤喜歪看着人。
  鸡是讨食来了,阿雪没东西给它吃,舍不得的,便到了一碗水叫鸡喝,鸡也不客气啄啄碗底,阿雪趁此摸了摸鸡的毛发,夸它公鸡啊公鸡,你这毛到是漂亮。
  喝了小半,鸡突然打鸣扇翅膀,鸡户主人骂道:“诶哟要死啦——鸡又跑了!”
  鸡儿灵敏,在这讨了水立马跃了出去消失在草丛里。
  鸡户主人追着鸡骂,先近后远,也不见了,阿雪盯着那半碗水叹了口气,浇到了石榴小枝上。
  一阵安静了没人,阿雪数着不知鸡户主人什么时候能抓到鸡经过这,他想听听声响,可侧耳半日,鸡没回来,不知钻跑到了哪里,许是跑到有吃的人家那去了罢。
  累颓片刻,阿雪终坐不住了,一日干事不得劲,总想着要再去瞧瞧,但怕了那门久敲无动静,又怕上了门便听到什么,一时踌躇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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