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儒便道:“大家不要听别有用心之人胡言乱语,不要忘了我们是被谁暗算于此。”
众人稍稍定下心神,却又听闻人恭书哼笑道:“那么各位可知道各位现下身在何处?此处便是啨卌少林地底的地牢。各位何不问问你们的好方丈,这少林地底为何会有个地牢?说来可笑,岚邑武林,应该无人会料到少林地底会有地牢,所以即便你们失踪,也不会有人想到你们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丈大师,怎么说呢,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当下便有过半的人不再镇定,即便他们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反间计,却还是忍不住,远离了司马缙与方丈二人。
司马缙二人却沉默了。甚至连一句都没有辩解。
闻人恭书疏又道:“各位翻开脚下的腐草看看,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些破布白骨。各位若闲来无事,不妨仔细听听,说不定可以听到些冤魂诉苦呢。”
有些人当真开始脸色发白,仿佛真的听到了闻人恭书所说的冤魂的声音。
众人都惊魂不定的时候,却是扶风开口了。
扶风漠然道:“阁下能将我们暗算于此却当来路不小。想要什么何不直截了当,又何必在此耍这些小把戏?”
闻人恭书冷冷看了看扶风,倒真是不再说那些话,只冷声道:“既然如此,各位先好生在此歇着。”说罢便带着人出了地牢。不多时,有人将左连扔了进来。左连浑身上下都是血,哆嗦着,眼神惊恐。
众人功力尽散,正无计可施之际,扶风厉声冲围着他的几人道:“让开!”几人不由自主地让了开去。
扶风眼神凌厉,内力虽无,蛮力却总还有,穴道也不至于不认识。他为左连封了几道大穴,道:“谁有匕首?利器便行。”
叶胜歆道:“他们似乎并未搜身。”说着从贴身之处拿出一把极其小的铁器,几个转折展开,成了一把尖细的小刀。
扶风接过去,脱了左连的衣裳,将所有伤口都一一划开放了血。
众人看着扶风额上的汗,自己也都绷紧了神经。
百晓生静静地看着,忽道:“没有任何药物,他的伤口一样会感染,无法恢复。”
扶风便道:“不必担心,叶前辈所言不错,他们确实没有搜身。我身上还带着些药。”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在左连伤口上尽数撒了些药粉,道:“此乃我游历江湖之时,神医亓布所赠。他说此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伤口,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且死马当活马医吧。左庄主,这药丸需内服,你若信得过我……”
左连一听是亓布所赠,哪还会管它是真是假,忙艰难吞咽下去。
百晓生却又道:“神医亓布?听闻神医亓布亦是难迦弟子,且早已与难迦共亡。不知阁下是何时曾见过他?”
扶风望了望百晓生,却不说话了。
神医亓布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极少有人见过他。虽有传言说他已与难迦共亡,却无法证实。是以如今连是死是活都不好断定,更遑论去求证这个扶风是否见过他。
众人于是也未太在意百晓生的话,只关注着扶风为左连包好伤口。
忙完一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昱阳见扶风额上都是汗,拢了袖为他擦了擦。扶风冲昱阳笑了笑,道:“有劳昱阳兄了。”
昱阳道:“多亏扶兄你才是。”
扶风微微摇了摇头,靠到墙边闭目养神。
众人各怀心思,牢中又静了下去。
——*——
闻人恭书从地牢中出去,看了看天色,嘱咐下属看好牢中众人,而后便下了少林,赶回一处府邸。闻人恭书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便先沐浴更衣了,才去了一间把守森严的房间。
他推门进去,魏堂胥正坐在屋中饮茶,头也未抬。他坐到魏堂胥对面,道:“本皇子忽然觉得对你的待遇似乎太好了。”
魏堂胥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道:“本门主也忽然觉得,对你的态度似乎太好了。”
闻人恭书不再与他争论,道:“现下整个岚邑武林都掌控在本皇子手中,你若愿意,本皇子可与你做个交换。你为琨钤效力,我可以放了他们。”
魏堂胥嗤笑道:“那些人与我何干?”
闻人恭书皱眉:“你可以为了区区殊门为岚邑朝廷效力十年,却不愿意为了拯救整个岚邑武林而为琨钤效力?”
魏堂胥只重重放下杯子,道:“谈判已经破裂了,皇子殿下!”
——*——
猜忌、饥饿、惶恐,少林地牢中的人就在这种状态下过了三天。第四天,闻人恭书再度去了地牢,负手在牢外踱步道:“武当掌门丁儒、侠义三友叶胜歆、剑圣弘督、袁家二公子袁午、陈家家主陈百苘,銺海山庄少庄主左连。你们六人,究竟谁才最有资格做这武林盟主呢?不如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六人想清楚了,三日后戌时告诉我。跟着我出去,我自会让他如愿登上盟主之位。”末了,又命人拿了一碗水进来放在在牢外,道,“这水,只有最有资格的,才能喝。”
温苏夌靠在墙上,虽然三天来,周礼桓一直会给他输送内力,他自己也可以悄悄调息以保持体力,饥渴却是怎么也抵不住的。他有些怏怏的,头脑却很清醒。因为三天来他和周奂一直在以掌心写字交流。
此刻,温苏夌在周礼桓掌心写到:内乱。
周礼桓反握了他的手,以示肯定。
闻人恭书出去后,立刻有人冲向那碗水,温苏夌抬起头,见是左连。左连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正要将水端起,却忽然被人扯着衣服拉开,袁午道:“你没有资格喝这碗水,滚开!”
左连大怒,二人武功尽失,只好推搡着毫无章法地扭打起来。
陈百苘的喉结滚了滚,最后抑制不住诱惑,趁着二人还在扭打,飞速冲过去将水喝了。
左连和袁午红了眼睛,一起冲过去将陈百苘扑倒在地。
剩余各人心中皆十分清楚闻人恭书安的是什么心,内心最深处却丝毫不比左连他们少渴望喝那碗水。幸而他们毕竟年纪较长,不似左连他们一样不能控制自己。
三人正极其难看地扭打之际,司马缙厉声道:“够了!住手!这种时候岂可自乱阵脚!”
袁午吼道:“闭嘴!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不错,定是为了找你报仇!他们要报仇!都是你!我杀了你!”说着真的冲着司马缙冲了过去。
而司马缙竟然并未闪躲。就在袁午快要打倒司马缙之际,一个人影猛然飞身而起,身影矫若翩鸿,转瞬间封了袁午的穴道。袁午应声而倒。
众人大为惊讶。昱阳道:“扶兄?你的武功……”
扶风并未理会昱阳,转而又掠向左连和陈百苘。左连轻易被扶风封了穴道,而陈百苘却面露疯狂之态,武功竟也似恢复了般,抵挡着扶风的进攻,且招招狠辣。
扶风定下心神,飞身后退,坐到地上闭目调息。陈百苘面目扭曲地又攻向扶风。待到陈百苘的手指就要掐住扶风的咽喉之时,扶风才蓦然睁开眼睛,双指极速掠出。陈百苘动作一顿,倒在地上。扶风将不能动弹的三人一一扶至墙边靠好,道了声:“得罪。”
大家纷纷被这变故惊住,甚至连人都清醒了不少。昱阳问道:“扶风兄,你,武功尚在?”
扶风坐到地上,稍稍调息之后,道:“我中了毒,方将毒素尽数化解。如今功力已复。”
丁儒奇道:“扶小侠竟可自行化毒?”
扶风尚未回话,百晓生却忽然道:“江湖上只有神医亓布与其入室弟子可凭独门心法化任何毒。”
丁儒想起扶风先前的举动,更为惊奇:“莫非扶小侠与江湖神医亓布有何渊源?”
扶风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道:“此前对众位大侠隐瞒身份,万分抱歉。只是难迦被岚邑先帝灭门,扶若风早已是身死之人。为确保安全,不得已而为之,众位见谅。”
温苏夌惊讶地望向周礼桓,若扶风真为难迦弟子,没有理由不认识周礼桓才是,他看向周礼桓,周礼桓却并无任何异常。
众人十分惊讶,丁儒问道:“我曾在年轻时有幸得见神医亓布一面,后的确听闻他收了个入门弟子,只是未曾得见。没想到竟是扶小侠。令师可好?”
扶风脸上闪过一丝伤神,道:“师父在难迦一役中,已经仙逝了。”
众人尽皆唏嘘。
扶风又道:“如今在下功力尽复,自会设法将众位营救出去。其实,抓我们的人,乃是琨钤四皇子,闻人恭书。师父仙逝后,我曾游历四方,路过琨钤,见过此人。”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惊异。
扶风道:“如今我们被他控制,大家也看到了,他是要我们自乱阵脚,要我们祸起萧墙,不攻自破。我想他的目的,是要控制整个岚邑武林。”
大家脸上都现出些担忧之色。昱阳道:“那该如何是好?”
扶风负了一手于身后,大侠风范尽显,道:“如今我等必须同舟共济,无论有何恩怨情仇,尽皆放下。我自能设法让大家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