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夌深呼吸:“所以,要斩御痕只是做戏?做给谁看?”
周礼桓看着他,道:“白楼,你说我岚邑会有倾覆之劫,你会助我守住岚邑,然而,你为何,见了我就要逃为何不愿意留在宫中?我不这么做,你怎么会留在我身边?”
温苏夌讥笑,道:“原来如此。斩御痕,是算准了我会受你威胁留在你身边。”
随意定人生死,原来只是为了把他引回去。如此说来,兜兜转转,再回归终点,竟然还是为了卫修。温苏夌深觉可笑。
周礼桓道:“你很生气么?”
温苏夌冷冷道:“周礼桓,不要觉得大家都该围着你和你的男宠转!你们高人一等么?呵,是,你是岚邑天子,九五至尊。是高人一等。但是,没有了百姓,你又算什么?所以,别把别人不当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周礼桓看着温苏夌渐行渐远,唇边溢出一抹苦笑。他喃喃地道:“你很生气么?留在我身边,让你如此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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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众臣出了金銮殿。
走至幷玄门处,温苏夌正有模有样地领着一群侍卫巡逻,见了朝廷众官员,温苏夌扬手,众侍卫停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王量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见温苏夌往这边望过来,忙仰着下巴,绷着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温苏夌却大踏步往他冲过去,喊:“大人!丞相大人!”
王量清咳一声,停下,仰着下巴看他:“何事喧哗?”
温苏夌道:“大人,我找不到御太医,圣旨已下,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御太医看来是不愿意听诏回宫复职,如何是好?”
王量捻了捻须,道:“此番也是陛下自作自受了。”
温苏夌道:“大人所言极是。”
王量道:“待老夫想想办法。”
温苏夌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魔执灵君给他的书递给王量,道:“这个是给您的,我走了。”
王量看了看书,道:“太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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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苏夌心想御痕不愿意回宫复职,肯定是让周礼桓伤了心,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和周礼桓冷战了五天之后,他又跑去找周礼桓了。
他说:“周礼桓,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周礼桓便看着他:“要孤赎什么罪?”
温苏夌仰着下巴:“你伤了御太医的心,为了你的岚邑,赶紧张皇榜道歉把人请回来啊。”
周礼桓看着他,良久,哼笑一声:“孤堂堂岚邑天子,为何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御痕兴师动众?他不愿意回来,我岚邑,难不成便无人可用了么?”
温苏夌气得牙痒痒:“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讲话?”
周礼桓微微眯着眼睛看他:“你再讲一遍。”
温苏夌缩了缩脖子:“你这个……”
周礼桓起身,温苏夌早有防范,见他扬手,迅速退到安全地带,周礼桓的手便拍了个空。
温苏夌得意地笑,一边往后退一边吐了吐舌头:“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打我?哼,你这个狂妄自大的东西,狂妄自大的东西,狂妄……”而后,砰地一声被桌腿绊倒到地上。
周礼桓朗声大笑。
温苏夌愤然爬起来,正了正帽子,吼:“你别得意!看我不收拾你!哼!”喊罢一溜烟跑了。
周礼桓收回唇边的笑意,坐回御案前,又淡淡地笑了笑,终于恢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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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黥道:“统领,这样不好吧?”
温苏夌看了看吴黥身上的侍卫长官服,拍了拍,又将帽子压低,道:“英俊潇洒,有什么不好。”
吴黥道:“您要去做什么?可别乱来啊。”
温苏夌“啧”一声,道:“我不舒服,你帮我带个队,有何不妥么?”
吴黥犹豫再三,终于走了。末了,又回过头:“大人,您可别捣乱啊。”
温苏夌挥了挥手,转身溜回房里,换上夜行衣,飞身上了屋顶。
“玉玺……玉玺……”
温苏夌翻啊翻,终于将玉玺翻了出来,忙从怀中掏了张皇榜出来,握着玉玺盖下,拿起来,又对着月光看了看,赞许地点了点头:“十分妥。”
“你在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温苏夌蹦起来,转过身看到周礼桓正威严地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温苏夌被他吓了个半死,心道好你个王公公竟敢骗我说今晚周礼桓要出宫。
周礼桓上上下下打量了温苏夌,忽然厉声道:“大胆善白楼,竟敢夜盗玉玺!”
温苏夌又被吓了一跳,道:“我没有!”
周礼桓冷下脸,道:“没有?那你在做什么?”
温苏夌握紧手中的皇榜,没有说话。
周礼桓喝道:“那你夜闯御书房,是在做什么!”
温苏夌又蹦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将皇榜绞得死紧。
周礼桓缓了缓语气,声音还是发冷,道:“你过来。”
温苏夌没动,他又道:“孤让你过来!”
温苏夌走过去,周礼桓道:“站过来一点。”
温苏夌又往前站了一点,周礼桓道:“跪下。”
温苏夌倔强地看了看他,对峙了良久,最后还是跪了下去。
周礼桓看着他,道:“抬起头。”
温苏夌别开脸,周礼桓道:“听不懂孤的话么?”
温苏夌忍住一脚踹死他的冲动,抬起头。
周礼桓眼中逐渐蒙上笑意,倾下身,吻住他。
温苏夌愣住。
周礼桓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起来,将他卡进自己的腿间,紧靠在自己怀里,唇舌交缠。
直到呼吸都粗重起来,周礼桓才放开他,唇间还残留着湿腻而酥麻的触感。他轻笑:“吓住了?不治一治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整日里都无法无天,再惹出什么事,看你如何自处。”
温苏夌的脸哄地一下烫起来,屈膝顶在周礼桓小腹上,末了又狠狠抽了他一皇榜,挣开他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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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张皇榜昭告天下:
孤,周礼桓,未经彻查,便草率结案定下太医御痕之罪,着实荒唐,非一个糊涂了得。经孤三省,此事皆为孤之过,盼太医御痕,早日回返,不胜欣慰。
周礼桓竟然一直未拆穿这道皇榜,温苏夌对此非常满意,唯一觉得不便的是从此以后见到周礼桓都得绕道走。
第12章 温苏夌墓·祭祖(上)
皇榜张出后的第三天,温苏夌被一个不速之客拜访了。
他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他喊:“御太医?御太医!御太医!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御痕穿着朴素的长衫,微微笑着。
温苏夌又疑惑:“你是怎么进来的?”
御痕道:“我与徐席砚尚有些交情,与侍卫们也都还算熟。”
温苏夌点头,心中欣喜,御痕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确认一下。”
温苏夌道:“何事?”
御痕道:“你便是,先前的假卫修?”
温苏夌一愣:为何你们都知道?他就想不通了,魏堂胥和周礼桓第一次见自己就认出自己还追着不放,现在竟然连御痕也看出来了。他道:“你们怎么都知道?”
御痕了然,道:“果然如此。难怪他变化如此之大。”
温苏夌又问:“那我陪你去见周礼桓吧。”
御痕道:“大可不必。他已经来了。”
温苏夌疑惑:“嗯?来了?”
御痕笑。
周礼桓走进来。
御痕微微行礼。
温苏夌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又超出了他的设想。
御痕道:“劳白楼大人费心了。其实大可不必为草民煞费苦心。”他看向周礼桓,“陛下早有把握我迟早会回来,又何必戏耍于白楼大人?”
周礼桓道:“意已决?”
御痕道:“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温苏夌听不太懂了,问道:“御太医,你此话何意?”
御痕道:“我是回来请求陛下将厉司交给我的。”
温苏夌道:“厉司?”
御痕道:“陛下留下厉司不杀,便是知道我会为了厉司而回宫。”
原来又是这样。似乎每一件事都在周礼桓的掌握之中,他却无一例外地在周礼桓面前一如既往地愚蠢着。
御痕道:“陛下,既然已经留下了厉司,便将他交给草民吧。他并非有意谋害公主,他的目的是草民。当初,即便你确实有一瞬间怀疑过草民,却还是保护了草民,我想要将厉司带出去的心情,陛下该很了解才是。”
温苏夌听懂了御痕的话,但是他无法理解,他提出疑问:“御太医,这怎么能一样呢?”
然而,周礼桓却道:“你走吧。我会派人将他送给你。御痕,保重。”
御痕如释重负,朝周礼桓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他说:“陛下,你也保重。”
周礼桓仿佛并没有带什么情绪,离开。
温苏夌将御痕送走,去了御书房。
他看着周礼桓在烛光下平静得有些无情的眉眼,忽然觉得,这个人,即便似乎总是能运筹帷幄,却还是有些孤寂得让人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