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他,我喜欢他。”
廖缃自嘲笑了,转头,在黑暗里对墙壁抹眼。
地窖深处隐约传来说话声,却听不清。
过一会儿廖缃道:“你不去看相会也好。”
“我其实挺想看的。”
廖缃意外,笑了:“陶公子是有意思的人。但愿我方才的话没伤到你。”
“没事,我心大。”
☆、这些画不需要被他知道
廖缃笑出声来,好一会儿都止不住笑,颇有自嘲的意味。底下门打开,有脚步声传来,轻快矫捷,是荀皎,他三两步台阶往上迈,转瞬到陶挚身边:“怎样,是不是我那会儿踢到你伤了筋骨——”
“没事。”陶挚说着,看下面上来三个人,简意抓扶着宗韶的臂膀,安小姐在后面打着灯笼。简意仰头看见陶挚,手放开了宗韶。
“简大哥!”陶挚亲切唤,他是真高兴。简意还活着,简伯父和宣阳长公主该多么高兴!
“陶表弟——”简意声音有点虚弱,步子也有点虚弱,差些摔了,宗韶回手扶住他,一级级台阶攀登上来。
灯笼晃处,简意看到了暗影里的廖缃,道:“廖主事也在?”
廖缃礼貌颔首。
荀皎道:“廖大哥如今已是员外郎了。”
“呦,升的挺快,恭喜。”
“托王爷的福。”
简意笑瞧宗韶:“你帮他升官了?”
宗韶道:“是廖外郎应了来南梁的差事,礼部给提了两级。”
安小姐打开门锁,一行人出来,廖缃道:“大小姐,可能准备台轿子?”
安小姐瞧了一眼简意:“他没事,能走。”
廖缃微笑:“是给陶公子,陶公子救您的时候被荀公子伤到了。”
安小姐轻呀一声:“我去喊轿子来,就是得等会儿,这里比较偏远。”
廖缃用魏语温柔对陶挚道:“你稍等会儿,安小姐去喊轿子来。让他们先走,我陪你等轿子。”
荀皎立即道:“等什么等啊,我背陶公子回去,最好赶紧找个好大夫来。”
宗韶扶住陶挚,急问:“伤到你了?伤哪里了?怎么样?”
陶挚温和笑:“没事。”
荀皎背起陶挚,大步前行,宗韶忙一旁扶着跟跑回住处。
待查看了陶挚后腰的伤,荀皎内疚道:“我没想到你挡她,多亏我收了力,否则——”
宗韶瞪他:“快去请医!”
宗韶这里轻抚陶挚,心疼道:“伤成这样,为什么不说,不好好养着,还走这么多路——”
“我想看简意么。”
“是啊,他还活着,真是上天恩德——”
安小姐带着大夫来了,荀皎特别歉疚,跑前跑后照顾,廖缃与简意也到了。“陶公子仁义。”廖缃道。
简意也坐到床头来看视慰问陶挚:“你是为了救她,这,这——”他也没说出个这啥来。
大夫给陶挚上了药,宗韶瞧着这一圈的人,对简意等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荀皎向外走,简意问:“我去哪儿?”可怜巴巴眼望宗韶,廖缃清冷笑:“简公子是想留在这里与王爷一道照顾陶公子?”
简意翻他一个白眼,对宗韶道:“我穿了士兵衣侍从在你身边行不行?正好多一套士兵衣,我给你站岗。”
“忽然多出一个士兵,南梁人问起来怎么说?”廖缃道。
“那就让一个士兵走,仍然是三个人。”
廖缃冷笑:“简公子是觉得你和那三人谁长得像,还是南梁人全体眼盲?”
宗韶开口:“廖外郎有什么主意?”
“由安小姐安置他住处。”
“我不!我侍从王爷!王爷——”简意软音求恳,
廖缃不屑再看再听,冷笑离去。
简意道:“这廖缃有病吧,做什么针对我,跟我挖过他家祖坟似的。”
宗韶道:“你去荀皎那里睡,天明也别出屋,待我们离开润州时设法藏你在车上,与我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简意这才笑了,回看安小姐道:“你这会儿可好些了?快回去休息,注意饮食,别吃生冷。有王爷在,我哪里也不会逃,你放心好了。”
安小姐微一笑,转头拿桌上那些画绢,宗韶忽道:“别动!”
安小姐吓了一跳,宗韶已过来将画绢按住,道:“你们去吧。荀皎!”
荀皎在偏房都脱了鞋了,闻声只穿着袜子就跑进来:“王爷,怎么了?”慌忙看向陶挚,以为陶挚出了事。
宗韶道:“带简意到你屋子休息,然后马上回来,我有事嘱咐你。”
荀皎点头,简意眼睛转一转,不明所以地跟随荀皎去了。
宗韶待简意走远了,低声对安小姐道:“你若想简意留在你身边,就此生别对简意提及这些画的存在。”
陶挚将宗韶的话翻译给安小姐听。
安小姐别有深意地看宗韶一眼,转头离去。
荀皎穿上鞋子回来了,宗韶将所有画用包裹包了,让荀皎立即拿去伙房全部烧掉,不许对简意提及这些画的存在,同样转告廖缃。荀皎瞪大眼吃惊听着,说声遵命,抱了画去了。
这里宗韶命卫兵烧了热水来,浸湿了毛巾给陶挚擦脸擦手洗脚,陶挚闭目安然等着,觉得心中温柔,时光美好,渐渐欲睡,手却被宗韶握住,宗韶道:“我九岁有了府邸后,每天晚间画一幅画,记录当天一件事,每年的画集一箱,我以为那就是我全部的人生印记了。我的生活本也孤寂简单,那时我身边只有简意,所以每幅画上都有他,直到我遇到你。每天和你伴着,快乐充实,就忘了画画记录生活这回事了。我自认识你,再没画过一次简意。此次到南梁来,我想起他临行前的话,特别内疚,就从每个箱子里取一幅画,带了来,想到他阵亡的地方焚祭,告慰他在天之灵。简意从不知道有这些画的存在,这些画也不需要被他知道。我也从没对他说过一句超越兄弟朋友情分的话,你别多心。”
陶挚握一下宗韶的手表示理解,问:“他怎么活下来的?”
☆、我交的朋友都是单纯的
宗韶说:“梁军在被俘人员中挑选长得清秀的送给他们江宁王,选了一百人,简意在其中。那位安小姐去俘虏营瞧新鲜,简意就引她注意,哄着安小姐给他换女装,带他逃出俘虏营。简意想逃回江北,但每次都被安小姐捉回去,最后一次在润州被抓住,安小姐再不信他,把他关在酒窖里。我对安小姐保证,只要我在梁国,简意就一定在我身边侍从,不会再逃回江北,安小姐才同意放他出来。”
陶挚听着听着,不觉睡着了。
下午时宗泓来探望。宗泓问:“昨晚怎么还动了手了?那丫头猖狂,等哥教训她为你出气。”
陶挚把昨夜事讲了一遍,宗泓笑道:“我听南梁仆人传说,昨晚上安小姐贪图你美貌夜月到你这里自荐枕席,也不知怎么的,把你踹床下去了,连夜请军医。”
陶挚没好气,扭头不理他。
宗泓道:“今天一早安欣快马送信建康,让他的妻——那位长公主去找皇帝哥哥,准许你和安小姐的婚事。本来挺好的事,谁想这安小姐与简意有一腿,真够糟心的。以后你想办法与安小姐和离,让她嫁简意。”
“我欠简伯父的,也算还报他。”
宗泓爱惜道:“也不知你以后会娶个怎样的贤妻,你放心,我替你筹划——”
“你少操心吧。”
宗泓笑:“你是璞儿的爹,找个好娘亲当然重要。”
“小心你十九叔揍你。”
宗韶进来,宗泓忙行礼见过十九叔,含笑告辞。
好一会儿,宗韶开口道:“你就算收养璞儿,也应该是爷孙,父子不差了辈分吗?”
陶挚道:“有我这么年轻的爷吗?”
宗韶含笑近前:“宗泓怎么气着你了?我揍他给你出气。”
“你听声。”
宗韶揽陶挚头发,满面柔情带笑:“宗泓这孩子能力是强,就是心深似海,不可信赖。你小心些,别被他蒙哄了。”
“还挑拨。”
宗韶笑。
“我也告诉你一句,那廖缃是聪明能干,为你舍生忘死,就是心机深,还挑拨。”
宗韶收了笑容:“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都是你招惹的。不喜欢就别惹,即惹了,就奉陪到底。”
宗韶面色尴尬,好一会儿才道:“廖缃没什么心机,挺单纯的,喜怒哀乐都不藏,不像宗泓,喜怒哀乐没一样是真的。我自然可以顺着你的话说哄你高兴,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看到的宗泓。你放心,我交的朋友都是单纯的,心思深的我不交,那样的人也不喜欢我,将我看做傻子。”
陶挚握住宗韶的手安慰他。宗韶笑道:“皇宫里,宗泓这样的人我都躲着走。他们太能干,我又一无是处。”
“你别这么说。”
“真的,我特别不爱参加皇宫聚会,每次聚会,都是皇族子孙展示才艺的时候,我除了弹一支曲,没有别的能做的,就是琴曲皇上也不欣赏,他爱宗泓那种恢弘气概指点江山的,觉得我的琴曲没志向没出息。每次宫廷聚会回来我都心情低落。有一回我就做了个清单,把各样技能列成排,再把各兄弟侄子排成列,按技能高低给出分数,想看看我到底与他们差多少,谁想总分出来,我竟然排前五!——是不是很惊异?我想肯定是自己给自己分数高了,再如实评价一回,发现还是这个结果。你猜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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