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挚耳听着宗韶温柔的声音,心中感动,不介意宗韶话语里的暧昧缠绵,微笑道:“是,痴人厚福,老话向来不错的。”
第二天刺客落网,招认幕后主使是皇十八子景王。景王与其叔淮王之女在宫中相会时因举止轻佻被皇帝发现斥责,二人原私下有孽情,以为事情败露,怕被处罚,便派刺客刺杀皇帝并意图嫁祸太子,认为皇帝死了,他们就安全了,谁知行刺失败,刺客被抓,二人随南梁使臣逃往南梁途中被围捕,跳江自尽。因淮王之妻是南梁郡主,淮王与其妻皆被赐死,牵连到两国关系都紧张起来。
皇帝遇刺是在马球场,所有的锦衣郎都被免职解散。宗泓被削了国公爵位,自去看守皇陵。
陶挚问宗韶:“我可以去看望他吗?”
宗韶说:“我陪你去。”
陶挚知道,宗韶若不相陪,自己也许如上次见母亲一样,连门都进不了。
陶挚解释道:“是他陪伴了我童年成长,若没有他,那十年我不知怎样挨下来。”
宗韶微笑:“我理解,便如同简意陪我成长。因了宗泓,你可能谅解简意的存在?”
☆、我想用一生陪着他
陶挚被问的有点发懵,为什么要谅解这个?那有什么可谅解的。因道:“我明白,他是你的朋友,我亦是你的朋友。”
宗韶一笑,没再说什么。
宗泓穿了平民衣,住在灰蒙蒙的营房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暗淡了,再无往日气势威风。他对陶挚说:“我的一生完了。”
陶挚安慰道:“别这么说。等过一阵子,你父王会帮你的。”
宗泓苦涩的笑:“你可知,事情未明的时候,我爹命我自杀。他怕我抵受不住刑狱,招出不利他的话来。我思来想去舍不得死,挨了一晚,好在第二天刺客落网招供,景王逃亡,圣旨下来,我侥幸得活。我爹生我的气,说我不孝,不遵他的命,不是他的儿子,将我赶出家门。现今我一无所有,只有到这里守陵,找个地方安身,混口饭吃。”
陶挚说:“我是你兄弟。”
宗泓感动的笑了:“这辈分有些不对,但我喜欢这话,咱们是兄弟。我现今已经没有兄弟了,只有你肯做我兄弟,认识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宗泓眼圈红了,扭转了头。
宗韶给宗泓带来很多银两衣物,让仆从卸下车来。宗泓的妻已有六个月身孕,不顾一切来这里陪伴宗泓,只随身两个丫鬟,日子很是清苦。宗泓含泪拜谢。宗韶安慰道:“撑过这一阵子就好了。缺什么少什么,告诉十九叔,不用客气。”
陶挚不知宗韶车里竟备了这些财物,体会到宗韶为人的善良周到。自己只想着来看望宗泓,给以情感上抚慰,宗韶却是带来物质给予有力的实质帮助。而此前,宗泓对宗韶并不亲,也不见友好,宗韶却如此仁厚,伸出援手。
与宗韶在一起,陶挚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在成长,体会着人间的温暖,心生感动。
离开宗泓,陶挚对宗韶说:“你知我为什么不喜欢出来与人交往?我在宫中拘禁十年,对外面的人和事都太隔离陌生,每多接触一点,就多一点不是我想象的样子。我怕失望,宁可不出来。十年间,我读了无数的戏文、史书、闲文,觉得对人世很了解了,可现实总是让我惊心。一个父亲,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孩子?我觉得那简直是恶人。”
宗韶看左右无人,轻声道:“你想过没有,做父亲的为什么那样决定?我不是说他对,而是处于他的环境,他为什么这么做。从父亲的角度,也许儿子牵连他,就是儿子错,儿子不肯为父亲牺牲,就是儿子恶。近来我宽容许多。当一个人做出违背我观念的决定时我都想一下,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为人,地位,处境。我认为好的父子关系,应是父亲全力救儿子,儿子全力救父亲,否则若都期望对方付出,那实在是痛苦的感受。人生于世,最珍贵的是人与人间彼此的情意,可能得到实在有些难。你怕失望不与人接触,我却因为失望太多,太空虚,反希望认识更多的人,寻找哪怕一丝的善意。你知道那种感动吗?陌生人之间的一个善意笑容或帮扶,都能让我的心情好很久。觉得生而为人,可以这样幸福。”
陶挚笑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我的老师,引我敞开心灵接纳这世间。”
入了城,看着过往行人,陶挚道:“我从没有觉得行在人潮中是这样幸福。做生意的在尽力多赚钱养他的妻儿;官员在展望他的仕途,抬轿的仆人在付出他的力气,书生在想他的学问;孩子在尽情玩耍……他们也许不那么高尚,不一定拥有纯粹心灵,可他们都在尽力追逐自己的生活,为了自己的美好盼望。我以前实在是太绝对了。”
宗泓很容易的就让他感知恨怨,宗韶也可以稍瞬让他的心宽敞平和下来。宗韶有如此美好清静的心灵、温暖淳厚的为人处世,陶挚感慨又珍贵地看着宗韶,幸运遇到宗韶,与宗韶为友。
下午简意来了,眉眼郁郁,神情索淡。宗韶问他怎么了,做什么来,简意只道:“不看见你我不放心。”
宗韶有些歉意地看陶挚,陶挚如今受了宗韶影响,想着简意为什么会这个态度对宗韶?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宽容,因此亲切招待简意。
简意落落寡欢地坐那里,凝愁带怨,也不说话。宗韶无法,只有说:我们弹琴,你在一边听?
他们两人在那里轮流抚琴,简意在一边满面愁绪的出神,就是不走。
于是留简意晚饭,席间每一样菜上来,宗韶都会将最好的先夹给陶挚,他们两人日常吃饭已经习惯这样了,简意不满,道:“王爷为什么不给我夹菜?”
宗韶眨眨眼,没说什么,但下一个菜来了,仍是只给陶挚夹。简意憋闷的放了筷子,拿了酒壶在手,仰头喝,陶挚向宗韶示意,宗韶拿去简意手中酒壶,说:“你少喝些酒,吃菜。”
简意不情愿地坐在那里,不夹菜,大眼睛只盯着宗韶。宗韶只做不知,剥了一个虾,放在陶挚碗中。陶挚不好意思,忙忙的剥了一个给简意。简意无精打采吃了,也不说话。如此宗韶照顾陶挚,陶挚照顾简意,三人饭罢,撤席,上茶,宗韶命跟简意的人好生伺候简意回家。简意说:“我不走。你们接着弹琴,我听。”
宗韶皱眉,陶挚笑道:“我来弹。”这边摆琴,陶挚起身出去方便一下,待回屋时,见简意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宗韶说:“我也住在这里行不行?”
宗韶一脸无奈:“不行。你回家吧。”
简意伤感:“为什么你和他住,就不能和我住?”
宗韶不能答。
“他哪里比我好?”
宗韶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
“或者我哪里不好?我改成不成?”
宗韶歉疚道:“从知,你已成婚了,有人在等你回家。”
“我不回,我不喜欢她。”简意大哭了。
宗韶慌忙安慰道:“你别这样。”
简意只是捂脸哭,宗韶不知怎样好,伸手想拍简意肩,终究没有落下去。
简意哭了一会儿,最后抹了把眼泪,道:“没什么,就是今天有个差事办砸了,心里不高兴。我想辞职不做了。你又不肯养我,你养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简意说他指挥错了流程,上司本看他不惯,生气训斥他,他自知理亏,但也不肯受训,与上司吵了一架,离开光禄寺。
宗韶道:“那良酿丞叫什么?明天我去良酿署,瞧瞧他,不是什么大事,先回家,明天继续上班,这点小事就打退堂鼓可不是你的作风。”
“你还管我?”。
“你多大了?跟孩子似的。快回家吧。”
简意怔怔看着宗韶,喃喃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陪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呢?”
“你醒醒。”宗韶叹口气,道:“一会儿陶挚回来了,你就走吧。”
简意扯住宗韶袖子,仰脸笑:“我不走,我要他看见你我这个样子,也是为他好。我知你喜欢看美色,但美色阅尽,你最终还是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那一个。廖缃荀皎白栩,哪个长久了?”
宗韶道:“从知,我觉得我真的喜欢上陶挚了。”
简意手一顿,没应声。
宗韶继续道:“我想用一生陪着他。”
☆、就算你以身相许
简意放了宗韶衣衫,道:“他未必会陪你一生。不过没事,等他不陪你了,我还在,我来陪你。”
简意甩身离座,快步出房,正撞上陶挚在门前,简意没说话,径自离去了。
陶挚命仆从关好院门,待回屋,宗韶原地站着,不安地看着他,陶挚笑道:“准备睡了,我先去洗浴。”
等他回房,宗韶手中拿了毛巾,歉疚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他,陶挚不由笑了,说:“王爷,明天你回王府吧,约了简意,好好陪他一陪。”
宗韶握住手中毛巾,道:“我为什么要陪他,我喜欢的是你。”
一句话如重雷击顶,陶挚怔在那里,不会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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