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骊渊跑得飞快,李哥慢慢支棱起身子,看向远处依稀的背影,低吟道:“那人到底是何来历,怎么比我还了解轩翥……”
一个时辰以前,石勒还在牢房中忐忑,担心“莫十九”窜出来寻仇,虽然康二六之事的确由他所为,但也只是奔着莫十九去的,不曾设想能够当上“扫虏将军”。
当然公师藩意料之外的提拔,也令他沾沾自喜了一阵,可惜好景不长,转眼间身陷囹圄,他想了许久,隐隐觉出一股无法控制的暗流,想要借着自己遮挡,避开某个厉害人物的耳目。
“石爷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惧这区区的牢狱之灾?汉人杂碎们阴险狡诈,石爷爷若能大难不死,日后更不能掉以轻心,随便上了他们的当。”
石勒心中安定些许,刚想躺身入睡,就在此时,牢门上的铁索咯啦一声,石勒寻身过去,抬手一拽,竟然轻飘飘地断了。
“谁?”
石勒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之中,零星几个囚犯睡得死气沉沉,不为所动,他推开牢门,想要环顾一周,登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五花大绑,日光直愣愣戳来,根本睁不开眼,忍不住想要怒喝,嘴已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叫喊。
“你叫石勒,对么?”
清冷傲慢的声音浸得人心中泛寒,石勒不由自主地停下挣扎。
迎着直射而来的日光,石勒奋力睁了睁眼,只见窗影暗处,立着一个挺拔高大的青年。
那青年又道:“半年前,你们十八骑之中,是不是混进来一个自称莫十九的年轻男子?”
石勒点了点头,那人接着道:“莫十九身长七尺八寸,面黑无髯,看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是也不是?”
石勒使出全力又点两下,竟然甩掉了塞嘴的烂布,那人视而不见,继续问道:“他有个黑色包裹从不离身,里面只装一把剑,此剑朴实无华,只在剑柄上有圈凸起的绕线,说得可对?”
石勒忘了嘴上束缚已解,只管用力摇头,那人突然横跨一步,消失在光影交错之处。
石勒终于按捺不住,大声骂道:“他娘的,又来一个杂碎,就这么撂下石爷爷走了……”
第30章 燕雀安奈鸿鹄飞(二)
阿宝腿短胳膊短,被人笑话也不止一天两天了,风骊渊哪怕时不时地让他几步,还是跟得憋屈,忍不住冲上前去,将阿宝一把提起。
阿宝扑腾了几下,除了脖子勒得慌,还觉得脚底没有挂碍的感觉甚是美妙,似是打算好好领会一番,风骊渊奈何不得,又使劲抖了几抖,这才引得阿宝给了面子,想起来大呼小叫。
风骊渊将阿宝一下抛在野地里,用包裹里的烂袍子捆住他的手脚。阿宝闻见烂布上隐隐约约的馊味,唯恐直接拍到嘴上,来个唇齿“生香”,便自觉没了声响。
“说!你要给谁报信去?”
“公、公、公师将军……”
风骊渊此前去过公师藩的营帐,心中思量:“这路……怕是绕得太远了,哆嗦成这个样子,肯定说的假话。”
他作势提起手中破袍,阿宝赶忙大叫,“公师将军说,牢房这边要是出了事,直接去北面找、找那个贵人。”
“司马颖定是早就摸得我的下落,于此才跑来清河,这可如何是好……” 风骊渊思虑不断,将阿宝顺手一丢,兀自越走越远。
北上一路尽是丛生的杂草,风骊渊越走越觉得古怪,一间木屋终于冒了顶,风骊渊瞬间倒地,接着匍匐向前,心忖:“那人富贵惯了,真能受住窝在这么个鬼地方?”
等他往前摸了几尺,绕过一个土丘,木屋里断断续续的叫骂声终于渐入耳边。
“这是……石大哥?”
石勒骂得口干舌燥,抿了抿嘴上的破皮,打算重新来过,只听身后刺啦一声,满身的绳索一松,已然尽数落在脚下。
“谁?”
“是我,石大哥。”
石勒登时僵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一点发不出声。
“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风骊渊撇开最后一根绳索,石勒反应过来,目光有些呆滞,犹豫了半晌,想不出起火的由头,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风骊渊身后。
二人刚刚走到窗边,眼前突然划过一道残影,风骊渊的镇定自若霎时变了颜色,惊道:“期……古大哥?”
那人从阴影之中走出,终于让石勒看清五官,眉眼竟与风骊渊七分相像,苍白的面色泛着寒光,令石勒不自觉有些战栗。
只听那人开口道:“果然是你……风骊渊……”
“期古大哥,你这是——”
风骊渊话音未落,那人先行拔剑,直直取向风骊渊咽喉要害,风骊渊一把搡开石勒,闪到屋中立柱一侧,此时剑锋离他不到两寸之距,风骊渊躬身推肘,将将躲过半寸,那人立时闪身后退,神情却是冷漠阴鸷。
石勒坐倒在二人中间,处境极为尴尬,思来想去,还是往风骊渊一边缩了一缩。
二人隔空对峙半晌,名为“期古”的那人冷色不变,寒声厉喝:“收起你的那些歪门邪道,拔出剑来,咱们以风家剑法一较高下!”
多少年亡命天涯,还要遮掩来历出处,“歪门邪道”的帽子扣在头上,换谁恐怕都绝难心甘情愿,风骊渊登时横剑出鞘,气势骇人。
“哼,架势摆得还挺像二叔……荒废这么些年头,我倒要看看,你能有止水大侠几分功力。”
石勒闻言,在一旁腹诽不止,“杂碎们果然繁文缛节,架都打起来了,还要唠唠叨叨,啰啰嗦嗦……”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粘着二人的剑尖,生怕漏掉一点一滴。
风期古剑风冷厉,脚步迅捷,招招式式衔接紧密,一看就是功底详实,多年刻苦从未间断,但石勒看得分明,他同风骊渊一样,都处在生死一线,每多一剑,就多一分难以为继。
“这两个……怕不是将魂落在剑里了?”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浑然不觉屋中掀起的气旋,石勒的胡须连带着乱飘,仍然目不转睛。
这二人于着石勒来说,比起汲桑的“打遍洛阳无敌手”,高出了不止一截两截,此番生死相搏,只令他一人得观,实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风骊渊见招拆招,恍若一点不曾动脑上心,每每都是风期古用出奇快无比的板正绝学,逼得风骊渊退舍连连。
数十个回合过去,二人始终不相上下,谁也不比谁轻松自在,风期古剑意果决,剑势奇快无比,鲜少急中生变,风骊渊剑招更巧,只是速度稍慢,招招漏风,祭不出绝杀之势。
二人缠斗了半柱香之久,风期古的气力逐渐占了上风,石勒纵然有许多不甚理解之处,却能看出风骊渊的颓败之势,硬生生横插一句,“杂碎们教人兄友弟恭,想不到争斗起来,也是你死我活,毫不留情。”
他也没把握此言此举到底分的是谁的心,二人果然不理不睬,剑光交错,铮铮不止,更令石勒近身不能,一时火急火燎,暗忖:“莫十九救我一回,石爷爷自是知恩图报……只是背后偷袭……罢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风期古剑势稍逊,石勒趁着风期古蓄力之时,小心探步,相隔一臂之距猛力出拳,不想竟然误打误撞,正正击中,逼得风期古往前一个踉跄。
承影一穿见底,差点戳到石勒的拳面,风骊渊登时一声惊呼,“期古大哥!”
尽管风骊渊移剑及时,避开风期古肺腑要害,剑锋对上风期古右侧肩畔,却是武者命脉琵琶骨之所在。
风骊渊紧紧张张收起剑鞘,一步跨到风期古近前,岂料风期古连哼都未哼,一下踩上窗沿,已是飞身不见。
“石大哥,咱们快追,那伤要紧,如若稍有拖延,期古大哥整条臂膀可就废了——”
石勒隔了片刻翻出窗外,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只管胡乱往前摸索,全然丢了方向。
石勒走了一个时辰,眼前景象越发荒僻,心下只想骂娘,但又饥又渴,不剩多少气力能够浪费,终于瘫坐在地,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
“石大哥,你这头也没人?”
风骊渊不知何时冒出头来,惊得石勒差点一跃而起。
“莫……十九弟,先前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石大哥,眼下咱俩也算知根知底了,此前种种算计,我得先听你说个清楚,否则再同先前那般,随随便便将自己卖了,未免蠢得有些过分了。”
“哼,真是可笑,杂碎为的什么屈就于我们十八骑,连大哥都瞒得紧死,我哪里有本事算计——”
风骊渊干笑一声,颇不耐烦地打断道:“那康二六难道不是你撺掇去的?”
“……是又如何,后来他不也被你救走了么。”
风骊渊脑中“嗡”的一下,忽然大声道:“是期古大哥救的他!”看着脚下就要生风,石勒赶忙伸手,扯住风骊渊的衣角。
“你且等上一等,石爷爷饿得不成了,先想想法子,弄点吃食。”
“呵,没想堂堂扫虏将军,也有讨饭求人的时候,我今日要是不想弄去,石大哥是不是就得干坐在这儿等死了?”
石勒一怒,强撑着站起身子,小声嘟囔道:“哼,这杂碎果然恩将仇报,早知道方才打的……就该是他……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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