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果然是石勒,王阳满眼的惊惧之色,石勒松开手上挟制,也是一脸惊慌。
“我……来这找人。”
“巧了,我也是来找人的。”
“老三找的……是谁?”
“就是昨日坑害大哥的那个康二六,公师将军派我来的,让我将康二六提出去,说要打探一件事。”
王阳盯着石勒看了半晌,石勒眸中惊色孚定,寻不出作假的痕迹,兀自喃喃道:“方才我还同他问过话,谁料转个身人就没了……”
“没了?”石勒又是大惊失色,看得王阳也惴惴不安。
“可是要紧?实在不成,你就说是二哥劫的,反正这破地方……我早也不想待了。”
石勒觉察自己失态,赶忙正色,“二哥怎么说话,我又岂是那等信口雌黄的小人?救他的人弄不好本事通天,公师将军也奈何不得,管不着咱们兄弟的事。”
王阳点了点头,紧紧跟在石勒身后,这一路出去通畅无阻,居然没碰到一个巡逻的守卫。
二人出了牢房大门,一直走到营帐附近,王阳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老三,那康二六……真不是你带走的?”
“呵,原来二哥紧张了一路,就是怀疑弟弟做事不敢当,我还有什么话说。”
“二哥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石勒冷笑一声,打断道:“先是向外人点破大哥的命门,方才又是不声不响地劫狱,咱们兄弟里出了如此神通广大的人物,二哥肯定猜想不来……”
王阳定神理了理,突然惊叫一声,“老三的意思是……这两桩祸事,都是十九弟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期末啦,作业考试爆炸,存稿也不够用,只能改成三天一更了,可能到6月底才能恢复日更的状态,灰常灰常的抱歉,举个躬再溜~
预祝儿童节快乐~
第29章 燕雀安奈鸿鹄飞(一)
那日与石勒分道之后,风骊渊寻见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开始不舍昼夜地埋头练剑。
许久未见进境,想破一点关窍也是甚为稀罕,风骊渊一连三日不寝不休,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得不出来觅食果腹。
兜兜转转好几圈,他才碰到一只野鸡,夹袍刮得到处都是破洞,人也累得半死不活,野鸡悠哉悠哉地左蹦右跳,浑没把他放在眼里。
风骊渊筋疲力竭,长叹一声就此作罢,瘫在杂草里暗暗嘲道:“一世风流也是没用,换不来温柔体贴的红袖,再在这耗下去,人都给饿死了,哪还有机会学着止水大侠力挽山河。”
风骊渊爬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灰尘,一点一点磨着步子,寻往清河营盘的方向,他从地上捡了根树枝,一边拄着树枝走路,一边冲着地面叫骂。
“赤崽子搭上了小白脸,只管顾着自己享清福,害得它主人到处受罪,等着哪天再见,一定抽死它……”
那夜走得匆忙,赤骥又一次被他落下,王敦府上的下人都对赤骥眼熟,风骊渊思来想去,觉不出什么差错来,只是腿上灌铅似的,想起了赤骥过去相伴的辛苦劳累,口中虽然骂骂咧咧,心中的寂寞苦涩,实则难以言说。
日落西山,天边留了一抹红霞,风骊渊拖着虚软的双腿坐到一块大石上,自言自语道:“阿珩这一走,都快有半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同他玩耍解闷……不如这一遭糊弄完了,我就跑去广州看他?”
风骊渊想到此处,眼中光芒乍现,只是一瞬便已消减,“还是算了,若是让君道大哥知道,我在荥阳呆愣愣的,竟然就那么让嵇叔一个人走了……哎,这一天天的,剑没练好,时间尽拿来胡思乱想,日后怎么赶得上止水大侠?真是头昏……”
风骊渊咬牙站起,忍着冷风刺骨饥肠辘辘,脚步始终不停,总算熬到了辕门。
营场里张灯结彩,仿佛换了天地,风骊渊衣衫褴褛,浑身落灰,同这军营里的欢腾喜气格格不入。
众人拥簇数席,长桌酒肉飘香,风骊渊只恨不能飞身落座,然而定神一探,上首坐着的那位锦衣华服的贵胄,竟令他生生缩回一大步。
“那人莫非……是司马颖?”风骊渊赶忙一退,躲到身侧的门帘之后。
门外脚步零乱,士兵们陆续涌向长桌,过了半晌,人声渐弱,有两人蓦地停在帐外,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
风骊渊听了半天,终于听清是王阳和冀保,只想立马冲上前去,王阳突然大叫一声:“臭十九真不是个东西!”
尽管平日言语粗犷,不拘小节,王阳与风骊渊一直往来和睦,这一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风骊渊只好敛了声息,藏身不动。
冀保道:“二哥,你说咱们若一直寻不到……公师将军真的会处置三哥么?”
王阳道:“哎,真是苦了老三了,你说这大过年的,他也不能好好过,全都为了兄弟们……”
二人没一会儿就走远了,风骊渊心中慌乱,揣摩不透其中因果,沉吟道:“看来最近误了不少事,要是盲目撞上去,弄不好就脱不得身了,先得弄清楚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晚些再来分说也不迟。”
爆竹声稀稀落落响在空旷地里,不甚热闹,众人各自回了营帐,风骊渊就着残羹剩饭,恢复了大半的气力。
他的耳力不错,适才躲在远处半猜半听,已经探明了七七八八。
“康二六打败汲桑大哥,石大哥再打败康二六,此后石大哥便获封‘扫虏将军’,若是为了上位如此设计,难免伤了兄弟和气,要能甩在别人身上,一石二鸟……也算合情合理,原本我还指望石大哥转了性子,谁料他竟……”
只差一点他就坦诚相待了,没想石勒心急如此,不过离开三日,已然露了形迹,风骊渊虽然愠怒,毕竟麻烦还未曾惹上身来,不多时已经冷静如初。
此前石勒的撺掇排挤,风骊渊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为了面上和睦,从来不曾挑破,一直绷着火气教拳,石勒不但不感念,反而屡次三番地落井下石,委实令人心寒,但风骊渊神色恬淡,似已不甚在意。
“按着石大哥的心性,定然思虑周全,不会着急一时,可又为何顶风作案,非要赶在公师藩支使他的时候毁尸灭迹……还是说,救那康二六的,的确另有其人?”
风骊渊想着想着,眼皮连连下坠,三日不曾休憩,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稀里糊涂地寻见一处偏僻角落,倒头便睡。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仍是漆黑一片,风骊渊抻了抻胳膊,喃喃道:“奇怪了,这一觉睡得畅快,怎么连天还未亮?”
待他探出身去,杯盘狼藉的长桌已然不知所踪,一时有些讶异,“真是奇怪,人都睡了,怎么又出来拾掇桌子……难不成,我这睡了得有一日了?”
风骊渊猛然一个激灵,兀自叹道:“罢了罢了,睡就睡了,眼下头脑清明,才好更快了结此事,何必没完没了地较劲。”
本以为三日之内必有进境,除了遭遇瓶颈不说,又白白浪费不少时间,风骊渊嘴上虽然轻松随意,心内却是懊悔不已,脚下催赶得更快。
他在牢房里摸索了数个来回,始终不见石勒踪影,愕然之时,身畔窸窣响动不断,只好攀上房梁,屏息不动。
两个狱卒刚轮完班,一个睡眼朦胧无精打采,另一个止不住地反复哈欠:“天杀的那什么九,好端端的劫什么狱,大晚上的害得人……哈——嗯,困死了。”
风骊渊心道;“倚着这副德性,赤崽子都能跑来大摇大摆地遛弯,‘劫狱’二字,还真是抬举在下了。”
“哎,李哥,石字二号房里的人怎么没了?”
“李哥”两眼惺忪,漫不经心地靠在牢门边上,那门只是虚掩着,稍稍一倚已经大开,李哥将落不落的哈喇子呲溜一声吸得干净,风骊渊实在看不下去,腰上用力一甩,几下喘息的工夫,已在牢房大门之外。
“拉来两个不经用的二愣子看门,不是干摆着叫人来救么?公师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夜幕将褪,天光微明,风骊渊沉思片刻,全无头绪,李哥和阿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顺势倒在杂草堆里,再无任何动作。
二人紧随风骊渊后脚而至,战战兢兢地四处摸索,好几次险些蹭到风骊渊身前的草堆,最后还是擦肩而过。
“别找了阿宝,人家有本事远走高飞,怎么可能去而复返?你先按着上头说的报信去,别搁这儿白费力气了!”
“李哥你说……万一咱们真的撞了大运,将那个劫狱的高手擒住了,到时候公师将军会不会重重赏赐,再不让咱们看那几个泼皮无赖的脸色?”
“天上若真能掉馅饼,抢得着的也是胳膊长腿长的,咱哥俩不会打架,哪怕得了功勋,升了伍长行长,服不了众也是没用,别干杵着做梦了,报信要紧!”
“好嘞。”
李哥看着阿宝跑得远了,大剌剌地一躺,呼噜声即刻轰隆作响,听起来十分雄壮。
风骊渊心中暗骂不止,适才李哥正正地倒在他背上,差点压断他的脊梁,还得令他强忍着怒气小心翼翼地摆弄,生怕惊动了背上的“祖宗”。
好不容易翻出身来,风骊渊才看清李哥的模样,“这人……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哎,管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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