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卿愣了:"什么?"
净角儿怒了,作势就要抓白文卿身后那男孩子,说道:"偷戏是咱们梨园行大忌!你还偷到徐老板头上来了!说!你师傅是哪个?!"
这样闹哄哄的时候,顾寒瑞走过来,身后带着端着枪的卫兵,净角不敢再喧哗,恭恭敬敬地给顾寒瑞问好:"军爷儿。"
恰好徐淮宣也过来了,看了一眼孩子,皱起眉头:"放他走。"
那净角儿急道:"徐老板!"
徐淮宣声音带了点儿怒气:"我说放他走!什么叫偷戏?一个小孩子,你这么咋咋呼呼的!这满戏院的票友,有想学戏的也不少,坐在戏座上看着了听着了,真能学到,这是自己本事!"
净角儿气得吹胡子瞪眼:"好!徐老板好大气度!不说这叫偷,倒说是学,人家是学到你头上来了!"
"随他去学!要真学成了,叫他来替我唱,我再唱别的去,有什么不好?!"
"徐老板!"
这一声吵把后台里班主都给吵出来了,老班主狠瞪了那小男孩子一眼,随即吩咐净角儿道:"把人带到后台问问去!看他师从哪家!"
白文卿拦着不肯让,老班主哼了一声,说道:"白先生,这是咱们梨园行的事儿,您管不了!"
顾寒瑞一直在一旁抽烟,眼下听见这话儿,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我也管不了?"
老班主一看是位军爷儿,忙不迭说道:"哪能儿呢,军爷随意儿。"顿了顿又说道:"哎,这孩子也不是咱们戏班的,军爷儿要是带去陪一觉,好歹也问问这孩子愿不愿意,怕到时候他那班子师傅找过来……"
顾寒瑞没搭话,心里很想给这位老头子当头一喝叫他闭嘴,压住性子忍了忍,一抬眼就看见那小猫儿身后护着小男孩,一双眼警惕十足地看着他。
顾寒瑞不由得好笑,问他:"哎,刚才不是说相信我?"
白文卿又那小男孩往身后护了护,看着顾寒瑞,不置可否。
他是信他没错,可是关乎一个孩子的清白,他不能不谨慎,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么交出去。
顾寒瑞笑了笑,凑到白文卿耳边,压低声音说:"先把那孩子带出去再说,要不放心,等会儿你和我一起走。"
眼看着白文卿脸色缓和下来,顾寒瑞笑着抖了抖烟灰,扭头对老班主说:"这孩子我带走了,谁还有闲心管他班子师傅?别坏了爷儿兴致!"
老班主眼看顾寒瑞要动气,只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徐淮宣沉着脸站在一旁,看着白文卿,问道:"今晚你还和我一起顺路回去儿?"
旁边老班主斥责一声:"回去?你容着别人戏班子人偷戏还想回去!今晚儿班子里人都不许回去不许睡!陪你徐大老板耗一宿!连班罚!"
徐淮宣怒道:"凭什么罚我?!"
老班主冷不防被侄子这一喊,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也叫起来,还是那一套拿人老子压儿子的说法:"凭我是你叔!你敢再这么冲我嚷嚷,我告你父亲去!"
徐淮宣强忍着气,不说话了。
顾寒瑞和白文卿带着那小男孩子出了门,身后警卫连里的吴小江屁颠屁颠跑过来,看那男孩子战战兢兢跟在白文卿旁边走着,巴掌大一张小脸,尖下巴,皮肤很白皙,五官都未长开,轮廓很柔和,小孩子的稚气,看起来软糯糯的。
可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比女孩子还要美的小美人儿。
天然一段说不出的婀娜风流在脸上、身上。
吴小江笑起来:"你是扮男旦儿吧?"
小男孩怯生生点点头。
吴小江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儿?"
小男孩低着头不说话。
白文卿笑着拍了拍他肩,"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家在哪儿?好送你回去。"
小孩子低着头,额前头发遮住了眉眼,"东边巷子里再往里走,门前有颗大槐树。"
白文卿记在心上,任由小孩子牵着他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到了巷子口,突然没防备好大一只狗窜出来,两只眼睛在黑夜里像亮闪闪的灯泡一样,那小孩子走惯了,看到狗也不觉得惊怕,反而挺亲切的。
白文卿可不一样,他对狗有着极深的童年阴影,这种恐惧感一直挥之不去,现下更受了刺激,惊呼一声就要往后退,冷不防撞在顾寒瑞身上,顾寒瑞笑着揽了他一把,附他耳边笑:"怎么,白先生很怕狗?"
白文卿没说话,他提着一颗心,说什么也不肯再走过去,顾寒瑞看他神色不对劲,便叫副官送了小孩子过巷子到院门里。
那狗汪汪叫着,只往白文卿身边团团转,旁边路灯半好不坏地乱闪着光,映得白文卿那张小脸很是苍白,顾寒瑞看着他,皱眉,把他揽到身侧护着。
☆、巫山云雨
那狗绕了个圈儿,摇着尾巴又凑到白文卿身旁,嘴里吠吠叫个不停。
顾寒瑞眼看着这狗愈来愈放肆,心里没好气,一脚踢开它,"滚开!"
也不知踢到了什么地方,狗似乎是痛狠了,哀哀地低嚎着走了,声音在漆黑幽长的巷子里凄凄厉厉,听着怪瘆人的。
白文卿听了,浑身又是一颤。
吴小江和他那三个手下看到这一脚,可还记得当初顾寒瑞单挑他们时候的力气呢,这一脚力道狠戾,吴小江都替那狗疼。
待到狗走了,白文卿站在原地不声不响,望着地下那路灯映出来的人影发着呆,定了定心神,随即推开顾寒瑞那揽在他肩头的手臂,道了一声谢,兀自走开。
顾寒瑞追上去,和他并肩走着:"白先生去哪儿?"
白文卿面无表情:"我回去等他。"
等的当然是徐淮宣。
顾寒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不说他今天先是帮了那孩子的忙,后又替他踢走了那狗,就算今天两人是第一次见,和人说话也不能这么面无表情的呀,好像多厌烦他似的。
都说是人情练达即文章,他一个文人,怎么一点人情不懂,顾寒瑞在心里想着,这人可真不识好歹呀。
顾寒瑞没再开腔,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后面跟着白文卿走。
周遭忽然变得很静,白文卿一时愣神只顾走路,也没注意周围,走了半路才回过点神儿来,停下脚步,转身扭头看向后面。
顾寒瑞正叼着根烟跟在他身后吞云吐雾,一点橘红色的簇亮烟头映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地亮,看见他冷不丁回头,顾寒瑞把嘴边烟拿下去,问道:"怎么了?"
白文卿看着他,很犹疑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寒瑞笑起来,"我车子还停在戏院门口呢。"又问道:"他们戏班不是说今晚谁都不能走?白先生还去等朋友呢?"
白文卿点头:"去的,我事先答应他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顾寒瑞心想这人可真死脑筋。
到了戏院门口,顾寒瑞挥手叫那些个警卫连都走回去,只留下副官一个人替他开车,又倚在车身旁看着白文卿笑:"不然我和白先生一起去后台找找人吧,这夜深人静的,怕也没有包车了,我送白先生和朋友一程。"
白文卿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了句谢。
顾寒瑞一挥手,"别老和我说谢谢!我最烦这个!"
说着就和白文卿进了戏院后台去找人,眼下三更半夜的,后台里还是灯火荧煌,男男女女一大堆人站在那儿,就不说话也显得热闹,顾寒瑞这是第一次进戏班子后台,只觉得掉进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好几个人脸上的脂粉都还没有卸,黑的白的、红的粉的,身上穿着锦绣戏服,头上戴着水钻头面,好几面大圆镜子摆在桌上,桌上放着各色胭脂水粉,浓墨重彩的颜色。
今晚老班主生了气,勒令谁都不许走,就得在后台子里熬一宿,徐淮宣气不过,现在都还在角落里生闷气。
老班主扯着嗓子在那里喊:"偷戏!啊?偷戏不叫学戏!你徐老板心量大,不放在心上,可这在梨园行是大忌!你是角儿!不能带头纵着这股歪风气!"
又气道:"那小子前几次来我就注意到他了,买着站票,搁那儿念念有词地比手法练身段,啊?这不叫偷戏叫什么!"
徐淮宣还是一副不以为然模样儿。
老班主气得,敢情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当即又吼了一嗓子:"唱念做打,啊?!台上亮的那会儿子相,台下费了多少功夫!结果呢?不说拜师学艺,却跑来偷戏!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家的徒弟,你徐老板倒好气量,为他人做嫁衣裳!"
徐淮宣无动于衷,一副任凭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听烦了老班主的嚷嚷,耷拉着眼皮就要睡过去,老班主一揪他耳朵:"不许睡!"
白文卿看这情形,知道今晚老班主是肯定不会放徐淮宣走的了,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对徐淮宣说:"徐老板,我回去啦。"
徐淮宣刚刚那副昏昏欲睡模样儿登时清醒过来,看着白文卿点头,说道:"好,你回去吧。"
说完就看见白文卿后面的顾寒瑞了,脸色登时变了,问白文卿道:"刚刚那孩子的事情闹得,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他怎么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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