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花扇,如今在这里又听到了!
他几乎忍不住要哭起来,抬手拭去满脸泪。
一个杂役认识他,哄笑起来:"醒醒吧!大清朝早亡了!"
一句话刺了他的心。
他不要醒!
发狠似的抬头看着众人,兀自冷笑了一回,很痛快的笑乍乍响起,他在鼓着掌喝彩儿:
"好!唱罢!就唱罢!现在不拣一出热闹的戏唱,将来散场时怎好衬得冷清?唱罢!"
台上不受影响,水磨腔咿咿呀呀地缠人,把票友们的脖子勾过去,继续看戏。
那一个悲痛的老人、糊涂的老人、古怪的老人,只是一个无端惹起的小小插曲,泛泛而已,罢了。
回头看戏,茶水不曾冷却,还是身在热闹场中,这芸芸众生,潇洒看客。
白文卿却起身。
忧愁的眉眼忧愁的面容,连右眼角那颗泪痣都是忧愁的,带着一池春愁水向后走去。
老人却摇头,推开搀扶着他的那双手,步履蹒跚,兀自走开,喃喃自语:"不信呀……不信呀……"
白文卿站在那里,目送他远去。
头顶一片阴影垂下、笼罩,不安地抬头,顾寒瑞伏在二楼栏杆处,二指夹着烟,簇亮烟头衬出一星点子儿红,弯了眼,映出眼里那打碎一片细碎粼粼的光,星星点点,灿若繁星,笑眯眯地俯身看他。
"白先生。"掐灭了烟,他忽然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汗(ー`?ー)之前有个史实写错了,现在改正,北京是在民国十七年六月(1928年6月)改名为北平的,小说里还不到民国十七年六月,啊啊啊这么严重的错误!吓得我一激灵,改正改正!
☆、荷包
白文卿的情绪很低落,并没心情搭理什么人,何况他对顾寒瑞的印象并不好。
经理老早就开始看向这边了,从那位老大爷鬼嚎开始,他的眼神就没离过这一楼扶手前的空地上,眼见着是楼上军爷又和白文卿见了面,怕又闹出事来,赶忙着过来朝楼上顾寒瑞笑,一张脸诚惶诚恐,说道:
"咳,叫爷儿看笑了,这戏唱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半路上怎么就突然窜出来一个疯老头子给搅和了,从来也没有这样规矩的,哎!爷儿坐回去罢,继续看戏,啊?哈哈!"
顾寒瑞不回去,就扶在二楼栏杆处吸着烟,笑眯眯地往下看,警卫连都贴墙站着,吴小江见自家军座这副德行,扭头和旁边人咬耳朵:"哎,你看咱们军座儿是不是犯花痴了?你看这花痴样儿。"旁边人不理他。
副官看不下去,觉得顾寒瑞这还穿着军装呢,这模样儿实在有损军威,忙走到顾寒瑞旁边,假意咳嗽了几声,顾寒瑞扭头看他,起身坐回位子上,说道:"把楼下那位请上来。"
副官没有问要是楼下那位不肯呢诸如此类的话,虽然知道他一定不肯。
到了楼下,副官简洁明了地把话带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经理在白文卿一旁站着,觉得这手势莫名有点请君入瓮的奇异感,小猫儿又露了爪子,转头就要走。
经理忙忙拦下,朝副官露出一个苦笑,副官回以一个同样的笑,一只心存了芥蒂的猫儿,无论如何按不下他的爪子,上次的误会在今天势必得要解开了。
副官扭头冲楼上喊:"吴小江!下来!"
"哎!来喽!"
吴小江一边拖长了声调,一边不紧不慢从楼上下来,脸上挂着痞里痞气的笑,楼下经理听见这声调,再一抬头看,嘴角抽搐起来,好家伙,这搞得和楼上小姐接客似的。
顾寒瑞低着头喝茶,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人是自家军里的部下。
到了楼下,副官一推他:"去!好好把上次的事儿给解释清楚!"
吴小江笑嘻嘻地走到白文卿面前,说道:"哎,这上次的事嘛,也不能全怪我们顾将,要说起来,想爬他床的男男女女可不少呢!你看啊……"
副官就知道不能指望一个流氓说什么正经话儿,看他那吊儿郎当模样,怕接下来的话是会越来越往下流里说了,当机立断打断他:"吴小江!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回去!"
吴小江笑嘻嘻地,不以为意说:"张副官才多大,年轻着呢,哪能当别人老子。"
张副官踢着他屁股赶着他上了楼。
眼看事情是越描越黑,张副官气得不行,一拍旁边扶手,骂道:"妈的!这还说不清了!"
白文卿皱起眉,不声不响上了二楼楼梯。
副官一愣,忙忙追上去,看着白文卿在顾寒瑞旁边坐下,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想不通。
刚刚心里窝着一团火儿,这会子走到旁边墙根,看着吴小江一脸自在,更加怒从心起,狠捣了他肩一拳,气道:"你小子刚刚就是故意着呢吧!啊?!"
吴小江瞅着他,笑得没心没肺,下巴朝顾寒瑞坐着的地方一抬,笑道:"这人不是来了嘛。"
"来了?妈的差点儿又给气走了!"
吴小江一甩头发,神色得意:"反正来了不就行了么。"
"你还挺得意?"
吴小江收了笑,不敢再吱声了。
顾寒瑞刚刚看着楼下,心里也知道吴小江肯定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也摸不清白文卿闷不吭声地上来坐着是什么意思,前倾着身子笑着解释道:"白先生,我那部下真是胡说……"
白文卿抬头看着他,右眼角一颗泪痣,很认真的模样,看着顾寒瑞说道:"我相信你。"
"啊?"顾寒瑞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文卿移开目光,看向楼下戏台,说道:"如果你是真的仗势欺人强人所难,刚刚那位高个子穿军装的,听了楼上下来的人说话后,不该是那么生气的反应。"
"哦?"顾寒瑞来了兴趣,"白先生学过些心理学?"
白文卿摇摇头,神色拘谨起来:"没有。"
顾寒瑞又问道:"万一是我那副官装作那么生气的样子呢?"
白文卿还是摇头:"不像。"顿了顿又说道:"真生气的样子装不出来,他眼睛都红了。"
嗬!顾寒瑞喝了口茶,心里默默想着,他刚刚和副官离得还挺近,连他眼红了都看到了。
放下茶,顾寒瑞笑眯眯说道:"上次那戏子倒是傲,没见过他那么大胆的,像我从前在别的地方陪人饭局,也有那么几个小戏子过来唱曲儿,他们梨园行的规矩我不懂,就是看那几个小戏子陪人陪得心甘情愿的,不像被强迫的意思,白先生要是见到了,又得生气了。"
白文卿摇摇头:"你情我愿的事情,犯不着我生气。"顿了顿又说道:"他们也不是戏子,是伶人。"
"不都一样?"
白文卿皱起眉,顾寒瑞见状忙答应道:"行行行,我以后改口。"
说着舒服得躺在椅背上,看着白文卿笑:"白先生是真沉得住气,和我说了这些子话,正经自己那么看重的东西丢了,也不说朝我开口要。"
说罢又支起身子,手肘放在桌子上,戏谑道:"那东西买给谁的,嗯?女朋友?"
白文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那串手链,上次丢了就没找到,肯定是掏荷包的时候顺带着出去给顾寒瑞了,神色上有几分尴尬,说道:"是买给我家里哥哥的。"
顾寒瑞啊了一声,诧异道:"你不是姓白么,怎么你哥哥叫沈云卿?"
"报刊上的名字叫白文卿,本名叫沈云秋。"
顾寒瑞恍然大悟,笑道:"这样啊,我说怎么回事呢。"
说着便掏出那一个小荷包,语气还是戏谑的:"白先生可真是,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一桌东西,眼下这荷包我都不想给了。"
☆、小孩子
白文卿当即窘红了脸,低头讷讷一句:"上次的事,对不住。"
顾寒瑞无动于衷,丝毫没说什么话来给他解围,就盯着他这副红了脸的模样儿看,觉得实在是有趣得紧。
前倾着身子又笑道:"上次的事情是钱货两清儿,我不计较,这次还荷包给你,怎么说?白先生欠我个人情呢。"
副官在一旁听得倒牙,心想自家军座儿这可真是,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欺负白先生老实,倒要讨个人情,啧啧,太不厚道了这。
还没待白文卿开口,戏台上传歌一折唱完,底下又是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顾寒瑞笑着把荷包递过白文卿,说道:"既欠了人情,白先生以后多来这厢座上坐坐,我一个人看着戏也闷。"
白文卿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戏台上还在谢幕,突然一声呵斥响起,只见方才那在场上吹笛子扮演苏昆生的净角儿匆匆走下台来,满面怒色地走到戏院角落一个小男孩子身边,那孩子大概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楚楚,清秀一张脸,有几分女孩子气。
那净角儿抓住男孩子就不撒手,大吵大嚷起来,表情凶巴巴的,白文卿急忙下了楼去,顾寒瑞也跟在他后面,又叫上几个带枪的警卫和他走。
小男孩又羞又急,眼泪蓄在眼窝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白文卿走过去,拉着小男孩护在身后,看着净角儿皱起眉头,"怎么了?"
那净角儿一指他身后,怒道:"这孩子偷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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