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派以玄阳剑法这江湖上小有名气,精于刚猛豪迈之剑意。三名玄阳弟子怒喝着围上来,被云长流一鞭破了剑意,三柄长剑接连被挑上了半空。
仅下一刻,又有五把剑尖对准了教主的后心,趁着云长流旧力已耗竭而新力尚未生之际,五名玄阳弟子从后面齐齐仗剑刺来!
云长流容色一沉,正欲反手回鞭,却听身后暴起惨叫连连。
是那道黑影无声地落于他的身后,剑锋相交、火星四溅,五把长剑均被这黑影一力格开。不仅如此,他竟还伤了两名玄阳弟子!
云长流神思微妙地一动,他一心二用,手上逐龙鞭劈扫不停,却转过眼往身后望去。
回眸的一瞬,他看见个清瘦修长的身影如影随形地护持于他身周。乌发高束,黑衣黑甲,果真是烛阴教的阴鬼装束!
那只阴鬼气势极锐,双手各持长剑,动若无踪可循,杀戮狠辣果决,几乎每一招都准准地切在敌人最致命的部位上。云长流与这阴鬼背对背陷在玄阳派的包围中,竟无人可近他们两人之身。
夜色中血珠不断飞溅,四面杀声仍旧不息,倒下的人逐渐增多。
渐渐地,教主是越交战心思却越飞,他忍不住一次次在战机的空隙偷眼打量那只阴鬼,而越是看久了越是心动。
这阴鬼……当真好俊的功夫。
他竟不知道,鬼门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
是了,鬼门不久前开过一回……
莫非是新一届出来的阴鬼么?
没多久,玄阳派的弟子们也终于四散而逃,周围已经无人敢往这边来。云长流并未急着往下一处打过去,而是将长鞭收在手里,道:“阴鬼现身。”
黑影落在教主身后,膝盖触地的声音几乎不可闻。阴鬼单膝跪在云长流面前。他身上负了些伤,呼吸微乱,那对双剑被苍白的手执着垂在身侧,正有血滴从剑锋上滴落下来。
教主回头看去,罕见地欲要主动开口赞誉两句,容色却在目光触及那阴鬼脸上面甲时冷凝下来。
云长流道:“抬起头来。”
教主命令既出,那阴鬼沉默着,应声抬起脸来。
漆黑的阴鬼面甲左侧,赫然一道深深的划痕。
这一刻,云长流惊到失了素来的淡漠。
面甲刻痕,乃残鬼之身的标志……
这怎么可能?
这只阴鬼,分明武功心性均是绝佳,那双剑使得实在叫人惊叹,云长流甚至在与他背对共战时隐隐觉出几分心有灵犀的舒畅之意来。教主都已经暗下了决心,一回城便要提拔他……
可这样难得的人才,怎么偏偏会是残鬼!
残鬼,那可意味着残缺将死之人呐……
云长流心下不免有些痛惜,盯着那道碍眼的划痕沉默不语。
仿佛看穿了教主内心所想,阴鬼将面甲下端掀开一丝缝隙,吐出口中瘀血,又淡然将黑甲覆回,稳声道:“此身虽已半废,仍可供教主驱使。若教主往前,属下必当追随于后。”
不知是否因着受伤失血,这阴鬼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但依旧是极冷冽好听的。
云长流敛眸轻叹一声,薄唇轻启似欲开口。
——就在这时,教主背后剑光一闪!
那柄剑来势迅猛,剑意烈如炽阳,锋刃未至便叫云长流觉得后背发烫,正是玄阳剑法第九式“日坠桑榆”。
这一剑分明出其不意,凶险至极,功力亦绝非方才那一众玄阳派普通弟子可比。可云长流却像是早有防备。他刚振鞭回身,却见身侧一道黑影划过——那阴鬼竟然已冲出去了!
云长流心内又一惊。他刻意留在此处唤那阴鬼出来,其实不光是好奇这武功高强的阴鬼,更有一层假装大意疏忽,诱敌来攻的意思。
果然,玄阳派长老肖远山出手了。可这阴鬼竟比他更快,抢着他转身的刹那先一步迎了上去……
这只能说明,阴鬼也是早有准备,仿佛一个高明的猎手般不动声色地随时戒备,等着暗地里的敌人自投罗网。
云长流慢了一步,只好看着眼前人影剑光乱闪,鲜血四溅伴着兵刃相击的脆响接连不断。转眼间,两个人影纠缠着自半空摔落。
……肖远山已是一具不能瞑目的尸体。阴鬼艰难地撑起身半跪在地,那护体的鬼门甲衣已被划烂,他的腹部破开了一个可怖的口子,血流如注。
换伤!
“……”
云长流压了压眉,面色阴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换伤,乃是鬼门常见的招数。方才这阴鬼所使的,着实是一记很漂亮乃至可称惊艳的换伤。
可教主却生不出夸赞的心情。
他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何会是残鬼了。
第120章 无衣(4)
这长老肖远山剑术虽高,又是背后偷袭,看似险极。可云长流既然有所防备,这一招便伤不得他,教主不信这阴鬼看不出来。如今尚未到需要以命相搏之时,可这人怎的一出手就是这么狠的换伤!
云长流冷然逼视着那不要命的阴鬼,只见那人垂着头隐忍地低喘,伸手在黑色的阴鬼甲衣某处一按。只听“咔”地一声细响,甲衣骤然在他腹部的伤口处收紧,止住了涌出的鲜血。
……是鬼门的锁伤术。阴鬼甲衣内置有特殊的机关锁扣,倘若在交战时重伤无法止血,一旦拉动小巧机关,铁甲倒嵌入皮肉,强行封住血脉。是极为残忍粗暴的止血法子。
换伤之后接锁伤,也算是阴鬼们常用的路数了。
那阴鬼疼的浑身发抖,却仍是站起身,拎着双剑走过来,复在教主面前单膝跪下。
云长流心里极不是滋味。教主自认并不是看不得阴鬼去死。他知道阴鬼是死士,之所以冠以“鬼”之名,更暗含着诫其莫要贪生、不可惧死之意。
可同时,阴鬼也是烛阴教最强精锐战力。尤其优秀的阴鬼更是难得,每届鬼首连鬼门里也给他们极大优待。眼前这只虽是残鬼,资质却明显罕见的高,哪能这么糟蹋的……
“……”
他就忍不住想训斥几句,可又找不到适合的话,绷着脸缄默了老天,转身甩手把逐龙鞭一抖,在山地的硬石上震出一线裂缝。
教主自是不知,此时此刻,关无绝掩在面甲下的脸上全是心虚。
他自是看出了云长流是故意卖了破绽等那肖远山出剑,也知道以教主的功力反杀肖远山不在话下,他本来不该冲出去的……
可刚才他真不是故意和教主抢人头!全怪他太亢奋了,身体完全没经脑子就循着本能的杀意动了起来。
事实上,关无绝觉得,自从他第一眼看见云长流的那一刻,自己的脑子就已经不管用了。
他实在无法自控。五年血海炼狱般的鬼门锤炼,他全是心内念着他的小少主熬过来的。多少次遍体鳞伤意识模糊的时候,他便悄悄幻想云长流除了逢春生后,五年过去会是什么模样……他想亲眼看一看,他不甘心没能亲眼看过就死了。
就这么五年执念累叠,他在心中勾描出一个神祇般的完美人物来。可关无绝又是冷静的,他知道幻想终究是幻想。出鬼门之前,他也曾无数次告诫自己,或许云长流已经变得太多,不再是那个令他甘愿倾尽一腔热血的小少主。
直到他携剑出战,在城门之下倏然抬头,目光若有所觉地逆着数丈高墙而上。
他亲眼看见天顶阴云笼罩,雪白宽袍映在灼灼火光前,赤金烛龙纹随涌来的山风飞翻。
年轻的烛阴教主自漆黑城头飞身而落,银鞭飞起惊天一击,喷薄的血雾中透出一双冰雪样的长眸。
霎时间风月凋敝,万物无声。
除了那一袭白袍,世间再无什么颜色。
恍如隔世,如坠梦中。
他痴魔了,心折臣服只需一眼。
命运向来薄待他,饶是以关无绝的心性也曾数次被逼到情绪溃决。可那都和这时刻不一样,这时他是真真正正的昏聩起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后来云长流问他,你那时候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护法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诚实坦白道,无绝那时候被您迷得神魂颠倒色令智昏,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真的。他已经不是少主的药,可他还能为教主杀人,为教主挡剑,这种感觉像疯狂的热浪般冲垮了理智。更别提,云长流竟会突然唤他现身,对他说话。
……死都值了。
既然连死都觉着值,关无绝更无任何顾虑。他见云长流欲孤身继续深入,自是往前跟上,不料教主只走了两步又回头,蹙眉道:“你……护本座到这里便足够,自回鬼门便可。”
乱战未止,渐渐有更多门派的弟子往这边而来。火光与剑影交纵着映在关无绝漆黑的面甲上,他往前单膝一跪,“属下还可跟随。”
云长流道:“你已重伤,何必枉死在此……速速回去。”
可关无绝这时候哪里听得进去,他分明恨不得真死在此才圆满,嗓音却还是冷静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阴鬼不惧死。”
教主道:“阴鬼该死得其所。”
关无绝立刻道:“有幸横尸于教主身后,是阴鬼求不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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