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杨心。”她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康宇却如此不识趣:“我跟你一起去。”
路上是原菲开车,康宇坐惯了后排,这会却愿意自降身份坐到副驾来,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我听说,顾羽知受伤住院了?”
原菲没搭理他,让他有些不爽:“你昨天一夜没回家,在医院照顾她吧?”
车在红灯前停下,原菲偏过头来质问他:“你找人监视我?”如果是监视,那么羽儿如果住到她隔壁……
康宇轻嗤一声:“我犯得着么,不过是刚才和杨老师聊了几句,他说你昨晚一直在医院。”见原菲眼睛里简直要喷火,他又替杨怀解释了两句,“你也别冤枉杨老师,他不知道顾羽知也在医院,跟我说的是你一直在帮忙照顾杨心。”
原菲听出他的怀疑,自己有些心虚,又对他的干涉难抑愤怒,最终只是以沉默回应。一路无话,两人一同进了医院。
住院部的大楼里只有两部电梯,都在同一个电梯间里。来往医护人员和病人很多,等候的时间也相对较长。原菲看着电梯在羽儿所在的楼层停了一会,然后向着一楼缓缓逼近,蓦地有些紧张。
电梯门在她和康宇面前缓缓打开。人陆陆续续走出来,其中有一个熟悉到极致的面孔,原菲看到她,却是松了口气。
“欣姐,你来了。”原菲开口叫住了顾欣,又回头跟康宇交代了一句:“你先上去,我马上就来。”
见原菲没有介绍他们认识的意思,顾欣自然涵养良好,安静地等在一旁,康宇却有点不大高兴,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独自进了电梯。
原菲转向顾欣,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她,长话短说道:“羽儿出院之后,你和她就搬过去住吧。在我家隔壁,羽儿知道。这件事我希望欣姐你可以替我保密,尤其不要让刚才的人知道。具体原因,我想之后再跟你和羽儿解释。”
顾欣没接钥匙,只是问她:“我听羽儿说,你们分手了。”
原菲垂了下眸子,没说话算作默认。
“我和羽儿住到你隔壁,不会影响你么?别太勉强自己。”
原菲讶然抬起头,看着那张和羽儿高度相似的脸。她没有想到,顾欣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还在为她的心情考虑。
她有点感动,将钥匙又往前递了递:“我求之不得。”
顾欣接了钥匙离开,她就上楼去和康宇会和。杨心的情况不太好,还在重症监护室。那里不让陪护,杨怀还在学校上课,他们隔着玻璃远远看了一会也就离开。
走出一派寂静的监护区,康宇果然开始盘问顾欣的身份。原菲不胜其烦,随便搪塞过去,到了停车场没有等他上车,就开车离开了。
康宇站在停车场门口,看着原菲的车在自己眼前绝尘而去,似乎是有些满意这种状态,心情不错地打了司机的电话。
原菲一天没课,从医院回家闲来无事,就去隔壁收拾了一下,添置了一些日用品过去。
羽儿在第二天一早就出院搬了过来。原菲下午没课,于是中午就从学校离开,去附近一个熟悉的餐厅打包了午餐,敲响了隔壁的门。
顾欣体贴,见她来了就借口要出去,拜托她下午照顾羽儿。她自然又是求之不得。
卧室里的人听到这个安排,不动声色地笑了下,神情愉悦。
原菲将午餐装盘端进了卧室。女孩靠坐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她。久违的笑颜漂亮得只一眼就让她险些迷乱了心智,她有些别扭地偏开头,走过去将午餐放在床旁的桌子上。
羽儿笑意不减,轻声开口:“你喂我么?”
原菲早有准备,从柜子里掏出她昨天准备好的支在床上的折叠桌,把午餐端到了羽儿触手可及的地方。餐具放在未伤的左手边,是让她自己吃的意思。
羽儿没说话,只是将左手递到了她眼前。原菲看到她原本白皙细腻的手背上布满淤青,隐约有治疗时扎下的针孔。针孔的位置高高肿起,看着很让人心疼。
“手疼,没法拿筷子。”
原菲没办法,只得坐到了床边,拿过勺子开始喂她。
全程不说话,也避免目光交流,只是一勺勺拿捏分量递到羽儿嘴边,等她咽下再喂下一勺。
吃得差不多了,原菲又给她倒了杯水过来。羽儿看看面前的玻璃杯,又抬头看了看她,妥协般自己端起杯子来喝了几口。
喝过水,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说话,会把人憋死的。”
原菲依旧安静坐在床边,垂着眸子不看她。有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虽然知道这种模式的相处更是不妥。她想和羽儿在一起,但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形影不离。人前她们只能是陌路人,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对羽儿来说,太不公平。
“你不说,那我说。”女孩轻声道,“我记得,双葬里有一句话,说的是无论未来如何,都不要对现在的自己太过苛刻。原菲,你想怎样,我都可以。光明正大也好,偷偷摸摸也好,我都愿意的。”
羽儿的料事如神她早就见识过,因此并不十分惊讶,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羽儿对她越是纵容,她就越是愧疚,这种沉重积压的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好了,”羽儿看出她的纠结,不再逼她,只是温言道,“你也去吃饭吧。”
原菲松了口气,刚从床边站起来,电话就响了。是杨怀。
她接起来,电话那边是方寸大乱的声音:“杨心病危了!”
原菲一时没应声,只是无助地看着床上的女孩。
电话已经挂断,羽儿慢慢躺了下来,向她笑了下:“我想睡一会,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生离死别
从下午,到晚上,原菲一直没有出现。羽儿夜里睡不踏实,凌晨时分听到隔壁有开门的声音,大概是原菲刚刚回家。
羽儿所在的主卧和隔壁只有一墙之隔,夜深人静时足以将细微声响都收入耳中。另一间屋子里顾欣睡得安稳,她这边却已经被牵动身心,睡意全无。
能听到隔壁窸窸窣窣轻响了一阵,接着传来似有若无的水声。水声持续了很久,期间隐约夹杂着呜咽,如一注冰水灌入心底,让她瞬间冷了全身。
原菲在哭。
她不止一次见过原菲在她面前流泪,那种心疼和怜惜每一次都几乎要把她击垮。而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彼时幸运,还可以安慰她、陪伴她,如今才是无所适从。
呜咽声断断续续,一直没有结束。一个下午加晚上,羽儿不知道她到底经受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她实在不忍,拿过枕边的手机,想了想,给原菲发了条微信:睡了吗?如果没有,来陪陪我吧。
不一会,隔壁水声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她收到原菲的回复:太晚了,明天吧。
这种状态下,羽儿不愿她独自伤怀一夜,于是坚持道:过来帮我递个水,你那里有备用钥匙,不用惊动我姐。
她这么说,原菲一定会过来。静待了几分钟,隔壁果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小心翼翼地开了她们这边的门。
看着原菲轻手轻脚做贼似的模样,她无声笑了下,等着她向自己靠近。
在黑暗的掩饰下,她看不到她红肿的双眼和一切哭过的痕迹,这很好。
原菲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门。羽儿自己坐起来,她就紧走两步过来,抽了个枕头替她垫在身后,又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金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视线同时点亮。
羽儿的目光一下子被她胳膊上戴着的黑色臂章所吸引。戴孝是家里有长辈去世的规矩,虽然带有封建色彩,但据她了解,原菲家里本就足够传统。
原菲见她盯着那枚臂章,神色落寞了些许,转身去给她倒水,又把止疼药取出来放到她手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羽儿能看出她在极力控制着悲伤的情绪,不想刺激她,于是自己吃了药,又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躺好。
原菲关了灯,屋子里重归黑暗寂静。
迟迟没有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羽儿猜到她的意图,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呼吸声越来越近,唇上靠过来一抹柔软,接着就是索取和进犯。
与医院里那晚截然不同,虽然知道原菲此时吻她无关爱意,只是在寻求安慰,她还是甘之如饴。起码好过两人一墙之隔,她只能无助地听她哭泣,为她流泪。起码世间偌大,原菲只把她这里当作心安的所在,她已经十分满足。
也许是这一次真的经历了太大的打击,原菲的吻持续了很久。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到后面甚至轻轻发起抖来,原菲却一直没有发现。
她不想推开她,却在身体机能达到极限时,不得已而为之。原菲被她推开,却像是愣在了原地,还保持着弯腰俯身的动作,长发垂在她颈边,细细的痒。
不一会,有滚烫的液体滴在了她脸上。
她气还没顺,一下子又慌了神,赶紧抬手给原菲拭泪,又轻声哄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