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接着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就这么冷血么?”
原菲闭了下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淌下,没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走进住院部的大楼,原菲没有去看杨心,而是来到了骨科病房所在的楼层,走到护士站试着问道:“您好,麻烦帮我查一下,顾羽知在哪个病房?”
值班护士在电脑上查过,抬起头来回她:“顾羽知还在急诊,暂时没转过来。现在只有三病房有一个空床,一会应该会安排在那里。”
原菲谢过值班护士,沿着长廊来到了三病房门口。四人间里住了三个,靠窗的一个床位空着,环境还不错。她压着步子轻声走进去,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朵小小的雏菊。
这是深秋的院落里,唯一能采撷到的花朵。
原菲把它放在了病床旁的柜子上。白瓣黄蕊,鲜活的模样,寄托着她的思念和关怀,多么希望羽儿能明白。
走出病房,她没有离去,而是进了楼梯间。楼梯间斜对病房,角度恰好能看到窗边那张空着的床。她躲在门后,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着外面的情况,静静等着羽儿出现。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羽儿终于被轮床推了上来。电梯间在楼梯间旁边,轮床路过楼梯间时,她终于近距离地看了女孩短暂的几秒。
女孩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垂着眸子,鬓边碎发都被汗水打湿,看上去模样十分憔悴。原菲不敢去想,这一个小时的治疗过程,她到底遭受了怎样可怖的痛楚。她只能紧紧捂住嘴,不让啜泣发出被人察觉的声音。
医生和护士跟着轮床进了病房,后面还有乔冰和宋硕。人太多,视线被遮挡,过了好一会,羽儿才被安顿好,人也陆续离开了。宋硕拿了一叠单据往楼下走,似乎是去缴费。乔冰跟羽儿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走到长廊尽头的平台上开始打电话。
终于安静下来的病房里,女孩伸出了缠着绷带的右手。伤口从手心一直到手腕,手指也被绷带缠起来大半,因此活动受限不少。一朵轻盈的雏菊,她努力了很多次,才将它拿在了手中。
隔着一条走廊和大半个病房的距离,原菲甚至能看清女孩眸中涌动的亮色。时光仿佛回到初夏,暖暖的阳光落满女孩褐色的长发,衬出她透着点虚弱病色的脸颊。
她很想像那时一样握住女孩伸过来的手,再将一个轻吻印在她额头。那是她下定决心要和女孩在一起的时刻,也是她今生至此最珍贵,最无悔的时刻。
可是现在……
可是未来……
她不敢想象,更无可期盼。
如此这般躲在暗处偷窥的状态持续了一夜。乔冰和宋硕都在晚上八点多离开,只剩下医院的护工来陪床守夜。
凌晨三点,正是夜深人静。护工已经在陪床的躺椅上睡熟,原菲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也是闭目养神了很久。这种方式的陪伴实在太累,夜间昏昏沉沉的头痛愈发剧烈,她张开眼打算活动一下,却一下子看到女孩在病床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大概是疼得厉害。
原菲一下子彻底清醒,为了不惊动人,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走了进去。女孩似乎认出了她,身子不再动弹,虽然黑暗中只能看清一个轮廓,她还是感觉到,女孩在注视着她。
她走过去,站在了病床旁边。如此距离之下,她听到羽儿极力隐忍的喘息中充满了痛苦,不由心疼万分。骨折的病人夜间确实会疼痛难忍,大部分人会叫醒陪护再服用一次止疼药。在这种多人病房里,其他病人和陪护也会被吵醒,但看羽儿的模样,大概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打算自己硬扛。
原菲伸出手,摸到了羽儿的额头。一手的冰凉湿润。她责怪自己发现得太晚,让女孩独自煎熬了这么久。
摸到床边把手上的干净毛巾,她轻轻替羽儿擦去了脸上和脖颈处的冷汗。羽儿一直很配合,主动偏头迎合着她擦拭的方向,但却在她擦到眼尾时,用几滴滚烫的液体灼伤了她的手背。
原菲快速把手缩了回来,也落了泪。黑暗中,两人安静相对,却是只能落泪,不能有一字一句的交流,和一丝多余的触碰。
止疼药就放在床头,倒好的水也在一边。护工倒是考虑周全,却忘了羽儿右手受伤,左手又扎了输液针,根本无法自己服药。原菲将药片捏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喂进羽儿口中,又用一只手托起她后颈给她喂水。
有水珠从羽儿唇边滑落,她感受到,另一只手放下杯子,摸到了羽儿唇边。
擦去水珠的动作,是她们之间久违的亲昵。
原菲的手指移动得很慢,沿着羽儿的唇线划过,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薄唇就在黑暗中清晰了。服过止疼药的女孩却陡然加重了喘息,似乎有什么比伤口的疼痛更难忍受。听到她的喘息,原菲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怀中的女孩。
女孩的回应虚弱却又真挚。
她顾及着女孩的身体状况,未敢深吻。刚放开她的唇,原菲就听到她一声极轻的呢喃:“别走。”
病房里寂静一片,让她几乎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女孩的呢喃再次响起:“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凌晨三点多…七点要起床上课…很绝望…
为啥一写到这种虐得死去活来的剧情就蜜汁停不下来…
明明是亲妈来着!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难掩关切
一贯坚强的人,总是在她面前,才会露出最脆弱堪怜的模样。原菲知道她有多疼,有多害怕,多煎熬,才会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她留下陪她。
毁天灭地的心疼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紧紧抱住羽儿,将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口,手指一遍遍爱抚着她的长发,努力给她温柔到极致的安慰。接着黑夜的保护,这样的柔情可以不被察觉,她也就愈发肆无忌惮。女孩在她的柔情中放松了身体,她伸手摸在女孩眉眼处,女孩顺从地闭上眼,安静得仿佛睡熟了一般。
原菲舍不得放开她,就一直保持着坐在床边抱住她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用极轻的声音唤了她一声:“原菲。”
她赶紧低下头,将耳朵凑到羽儿唇边。
“回去吧……今天的讲座,你一定要去。”
原菲手摸到她脸上,声音轻颤:“我在这里陪你,哪都不去。”
能感受到羽儿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笑了下,眼尾却又淌下了滚烫的液体:“别傻了……我准备了……那么久,你不去,多可惜。”
原菲十分清楚,羽儿并不是可惜自己的付出,而是记挂着她的目标,不想让她错失这次突破性的接近目标的机会。
走到现在,那个目标已经不仅仅是原菲一个人的目标。因为它,她们受制于康宇,一次次地陷入困境。无法可解,只有等到合约完全履行,她们和康宇再无瓜葛的时候,这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日子才会彻底结束。
而且那个目标本身,也是在为她们的未来铺路。
见原菲不说话,羽儿有些着急,抬了抬手想推她。原菲怕她触碰到伤口,只好主动放开了她,扶她安稳躺在枕上。
黑暗中,女孩静静看着她。虽然很想留恋,但她没有再留恋,而是在女孩的目送下转身离开了。
讲座安排在下午,原菲回家补了个觉,出门时看到楼道里贴了一张租房广告,是同层的邻居要出租。
羽儿的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出院,只是出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需要人照顾。昨天她隐约听到顾欣会过来,住宾馆肯定是不方便,租房又要耗费大把时间和精力。这件事,不如她来代劳。
她拨通了广告上的电话,说明来意,恰好邻居在家,于是顺便看了房。一切都很顺利,她交了一直到寒假前的房租,拿到了钥匙。
想到羽儿即将搬至隔壁,她的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
除去进入礼堂时不可避免的后怕,下午的讲座进行得十分顺利。一切在羽儿的安排下都井井有条,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到结尾,反响也不错。讲座全程直播,视频和照片也按照康宇的宣传计划传了出去,从此刻开始,她彻底成为了公众人物。
在当前的时代环境中,她这个“青年美女作家”的噱头火不到如演员、主播一般的大红大紫。对康宇来说,这未必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是另有目的。但对她来说,公众的关注点可以因为她这个人,而更多地放在她的作品上,这样的状态,就是最好。
讲座结束后,她在后台拦下了负责礼堂清洁的一位保洁人员,询问她昨天打扫舞台时,有没有看到很多血迹。那人被她这种问法吓了一跳,却还是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她不放心,等礼堂里人走得差不多了,重新回到舞台上转了几圈,最终只在羽儿摔下的梯子把手上,发现了一处沾着血迹的锐利突起。
看来女孩倒在血泊里的景象,确实只是出自幻觉。
走出礼堂,一眼就看到康宇在等她。原菲只当做没看到他,自顾自地往校门口走,康宇就跟上来问她:“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