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熊挣脱不得,伸爪子挠他。
不论岁晏多不情愿,三日后,端明崇还是将他送回了岁安侯府,连带着他那堆有的没的,整整拉了好几辆马车回去。
袭爵的旨意一下来,整个侯府热闹极了,听到岁晏回来,全都出来迎接。
岁晏扶着端明崇跳下马车,门口的下人忙拾级而下,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侯爷。”
岁晏抱着兔子不说话,端明崇道:“起吧,把这些东西都搬回侯爷的后院,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是。”
众人鱼贯而出,一点点将岁晏那些鸡零狗碎给搬进侯府。
岁晏和端明崇一起去了偏院,君景行正在树下抱着兔子喂草。
岁晏院子种了棵初美人樱,刚开春不久,满树的碎红。
君景行瞧见两人一同过来,吃了一惊,忙起身行礼。
岁晏摆了摆手,道:“殿下今日要在侯府用午膳,不要吩咐厨房做药膳——呐,殿下,是吧?”
端明崇:“……”
端明崇本没打算留在侯府吃饭,但既然岁晏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拂了好意,便含笑点点头。
君景行瞥着岁晏,一眼就看穿了他怕自己熬苦药害他的小算盘,心中无奈失笑,但表情面色恭敬有加,行了礼便退下了。
岁晏正要带着端明崇去自己房里坐一会,海棠突然匆匆跑进来,说皇上的赏赐到了,岁晏要前去接旨谢恩。
岁晏顿时不满,但是却也不得不去,便和端明崇叮嘱了一番,裹着披风气咻咻地去了前院。
端明崇在岁晏的卧房随意瞥了瞥,那书案书架上放着的全是坊间的小玩意,看来当真是个会玩的。
他正在翻书案上的一本戏本,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端明崇还以为岁晏回来了,回头一看,君景行正微微颔首站在门旁。
端明崇将手中的书一阖,淡淡道:“什么事?”
君景行低着头,恭敬道:“钱老昨日已经出了城回江南,多谢殿下。”
端明崇笑了笑,将书放在书案上,道:“各取所需罢了。”
君景行犹豫了一下,才道:“原本我和钱老已是存了死志,给皇子下药致其上瘾,很难全身而退,如若不是殿下……”
端明崇没有居功,道:“那位钱老,是你什么人?”
君景行道:“幼时尹家还在江南时,他是我的启蒙老师,那时家父常年在外奔波忙碌,我的医术大部分都是钱老教的。”
端明崇点了点头:“嗯。”
君景行瞧见端明崇似乎不欲多谈,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岁晏颠颠地从前院跑回来,手中还折了一枝桃花,刚一进来便将花往端明崇怀里塞。
端明崇无奈地接下。
靠的近了,岁晏鼻子轻轻动了动,道:“方才君景行来过?”
端明崇:“嗯?你怎么知道?”
岁晏道:“他身上的药味极其特殊,只要同他待上片刻,那人身上定会残留一点药香,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端明崇若有所思地看着岁晏。
当时在东宫外,他派人将君景行请走时,为了遮人耳目便选了在御花园商讨事情,回去的时候岁晏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异色,现在想想,原来那是他就知道自己同君景行见过面了。
岁晏并没有察觉,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殿下,走,咱们出去散步吧,我还没带你逛过侯府呢。”
端明崇无奈,只好道:“好。”
岁晏欢天喜地地拽着他去了。
两人在侯府逛了一圈,又一起用了个午膳,端明崇这才起身离开了侯府。
岁晏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耍性子,依依不舍地将他送走了。
东宫车轿走后,岁晏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君景行在一旁幽幽道:“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岁晏转头幽怨地看他:“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君景行不高兴了,道:“凭什么?你现在身体不是好很多了吗?晚上还需要我侍疾吗?”
岁晏道:“不,我现在在抽条儿,晚上小腿抽筋抽的受不住,你到时候帮我捋筋揉腿。”
君景行:“……”
君景行没好气道:“让海棠帮你捋,我不伺候了。”
他转身就走,岁晏忙在后面追他,喋喋不休道:“你知道我在东宫的时候,都是太子殿下帮我揉腿捋筋的,我磕到碰到他都心疼到不行,你怎么就这样啊?你之前还说我腰又软又细,摸个不停的,现在怎么就不愿意揉我腿了?我的腿更细更长……哎!君月见,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君景行还是那句话:“找海棠。”
“你是郎中哎,揉起穴位来一定更舒服,我不要海棠,他笨手笨脚的。”
搬着花盆路过的海棠听到这句话顿时眼泪汪汪,拼命表忠心:“少爷!少爷海棠不笨的!一点都不笨手笨脚!”
岁晏瞥他一眼。
海棠平地一个绊倒,手中花盆“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碎成一堆。
岁晏:“……”
君景行:“……”
君景行停下来,若有所思道:“晚上还是我给你揉吧。”
要是让这没轻没重的孩子揉起来,岁晏可能惨叫声要升天,把自己也吵得睡不得一个好觉。
岁晏连忙欢天喜地地点头。
用过晚膳后,岁晏沐浴后钻到了被子,左等右等君景行半天都没等来,自己反倒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侯府外,君景行挑着灯走到空无一人的巷子里驻足等待,片刻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翻墙落地,脆声道:“哎,君主顾!”
君景行将灯挑高,露出衔曳那张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蛋。
衔曳笑嘻嘻道:“是来结账吗?”
君景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
衔曳:“嚯,这回怎么这么多?”
君景行道:“让你冒充钱老孙女又以身犯险在二皇子府待了那么久,你合该得的。”
衔曳笑嘻嘻道:“其实在二皇子府还是蛮好的,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真想多待一会啊。”
可惜端如望回过神来后便要派人杀她,她迫不得已便一路跑了出来——能从二皇子府逃出,这丫头本事也算挺大的。
衔曳随手拿了几张银票,摆摆手道:“不用那么多,反正我同端熹晨也有仇,互惠互利嘛,我还得感谢你有机会让我亲自捅他一刀给我哥报仇呢。”
君景行笑了笑。
两人谈罢,衔曳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道:“这是从江南寄过来的,大概是雪灾严重,驿站堆得信笺太多,我翻了半天才找到的,你瞧瞧。”
君景行瞥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这是特殊的白封信笺。
是讣告。
君景行眉头紧皱,将皱巴巴的信甩手拆开,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冷汗瞬间下来了。
衔曳看到他这番大惊失色的模样,也诧异道:“怎么了?”
君景行瞳孔剧缩,喃喃道:“钱老……的讣告……”
衔曳大惊:“什么?昨日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死了?难道是太子觉得不太保险,所以派人去斩草除根?”
君景行嘴唇轻轻抖着,他一字一顿艰难道:“不是昨日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是去年十二月初三的。”
衔曳一愣。
侯府偏院。
岁晏睡了没一会,腿就开始疯狂的抽筋,将他活生生痛醒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痛得吸气不停,哀声道:“君景行……月见!你在吗?”
腿抽筋的痛苦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对岁晏这种养尊处优的,便是痛得他恨不得以头抢地,把自己给撞昏过去一了百了。
他哀嚎着叫了会月见,也不知道是不是疼迷糊了,开始喃喃叫端明崇的名字,脸上全是冷汗。
就在他痛得几乎昏过去时,房梁突然落下来一个黑色人影,单膝点地跪在地上,瞧不见面容。
“小主子。”
岁晏迷迷瞪瞪地抬头看他,恍惚间瞥见他的脸,顿时哀嚎道:“无愿,你可算回来了,我的腿疼。”
被唤作无愿的暗卫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别扭地给岁晏揉腿。
老侯爷留给岁晏许多暗卫,平日里和无事交谈较多,其他的人岁晏也只是草草打了个照面,并没有多做了解,更何况这个无愿在年前时便被他打发出去办事,一走就是小半年,现在才终于回来。
岁晏被轻柔揉了一会腿,才好受许多,他拿了个靠枕垫在背后,脸上是汗地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无愿,道:“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无愿的面容平平无奇,看着还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易了容的缘故,一板一眼回答道:“易容,做戏。”
岁晏皱眉:“详细一点?”
无愿本就不太会说话,憋了半天才道:“奉小主子之命,相助君公子。”
岁晏一歪头:“还有呢?”
无愿又憋了半天,眼睛都红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岁晏忙道:“成吧,反正我大概已经知晓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怎么还要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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