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娇看着琴茶又瘦又白的脚踩在地下,眼泪又涌了出来,滴在琴茶的和服上,晕染一个深色的小圆点儿。
吴天娇吸了吸鼻子,突然说:“琴茶,你好香呢。”
琴茶也笑了:“嫂子,你也是。”
多久之前两个人有过的对话,现在又说出口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了。
什么恨和妒,都随着时光无影无踪了。
吴天娇又开口,试探着问:“一郎他,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
吴天娇又难过起来,觉得品茶像极了她的亲妹妹,或者亲弟弟,被迫寄人篱下,她一想到就觉得整颗心都如同被锐器敲击般的痛。
“一郎他.....对我很好,给我买吃的,穿的,平时经常带我去玩,也不发脾气。但是他好像很喜欢绿色,你看,总给我穿绿色的衣服,他喜欢一个茶香的香芬,总是用,对了,他还喜欢鱼片汤...我也没有和他吵,算了,就互相包容吧,毕竟也...”
吴天娇哽咽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给他说,想吃什么也告诉他...”
“他很会讨我喜欢呢,知道我喜欢丝绸的扇子,买了很多把,都是我喜欢的花纹...”
吴天娇没有说话,想到了那次生颐挑了一下午的扇子,第二天做贼似的送到一郎家里。
两个人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琴茶的脚磨破了,血混着泥沾满了脚底。
那是个灰色的小平房,之前应该是工厂什么的改建过来,门口有人把守着。
因为琴茶穿着和服,一副歌舞伎的打扮,把守的兵不知道他是那个军官的情人,不太敢对他怎样,只是挥了挥枪示意他往后。
琴茶犯了难,他不会日语,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流,当时一着急就跟着来了,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
他依稀地想起那些人叫一郎的语调,那几个发音他记得。
他开口,报出了一郎的名字。
那几个人一愣,脸上显出诧异的表情,他们走上来和琴茶说了几句什么,琴茶没有听懂。
那几个人看他没有反应,边走了进去,过了一会,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出来了,他常来找一郎,是一郎的手下,琴茶记得。
他用蹩脚的中国话问道:“你来找谁?”
琴茶连忙说:“我找洪生颐!就是今天被你们抓了的那个!”
那人显出疑惑的神色,问道:“一郎让你来的?”
琴茶顾不得那么多,只是点了点头。那个人半信半疑,但想到一郎和琴茶的关系,他还是没敢怀疑,说道:“我这就叫他们去放人。”
没多久,生颐从那个黑屋子里走出来了,吴天娇喊了一声:“生颐!”便拖着扭伤的腿冲了过去。
琴茶只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生颐,便转身快步走了。
“你怎么来了?”生颐怜惜地捧过吴天娇的脸,帮她把眼泪擦干:“哭什么,眼睛都肿了。”
“还不是担心你!”吴天娇娇嗔地打了生颐一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你呢,你还好吧。”
“嗯,琴茶一路和我来的。哎,琴茶....”吴天娇说到这向四周看去,琴茶已经在往山下走了,只剩一点淡绿色的身影。
“那是琴茶?”生颐也看到了,琴茶的发饰明晃晃的,很耀眼。
“对。”吴天娇也看过去,琴茶的脚印在地下拖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生颐看着琴茶穿着和服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琴茶离自己那么远。
第44章 第 44 章
琴茶这天早晨正在院子里拨弄几朵蝴蝶兰,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人声嘈杂,他对于每天来拜访一郎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次,他听到一个耳熟的北平口音。他扭头看去,一个人好眼熟,他突而想起来——是洪家二少爷!
他冲过去,那几个日本人进了屋,二少爷满脸堆笑地把他们送进去,自己则乖乖地,老实地缩成一团站在门口。
这段时间里在他手里又死了多少人呢?琴茶气涌上来,懊悔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放他一条生路。他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二少爷的头发,接着就是狠狠地一拳,把他整个人打倒在地。
二少爷整个人被打的转了个圈,看清眼前是个日本人,立马跪在地下,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日语,琴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揪住二少爷的领子,喝道:“你他妈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二少爷这才缓过神来,看面前这个高挑纤细的,化着淡妆分不清男女的人,出神的愣了好一阵儿,才恍然大悟道:“你.....你是琴茶?”
琴茶又是一拳:“你他妈答应我不做汉奸的!”二少爷慌忙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别让日本人听到了!”“日本人日本人,你还想着日本人?”琴茶更怒了,:“今天我俩得有个交代!”“哎,别别别.....”二少爷慌忙抱住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量了一番琴茶:“你怎么这副打扮?”“我....”这回轮到琴茶说不出话了,二少爷又问:“你怎么还在一郎大佐的家里,你....”二少爷突然笑起来:“琴茶啊琴茶,我可真没看出来,一阵子不见你已经爬的这么高了,冠冕堂皇地教育我不要做汉奸,自己呢?原来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一郎大佐养的金丝雀啊?”
“你不要胡说!”琴茶的表情僵硬了。
“我胡说什么?听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在寻思,一郎大佐究竟喜欢的是哪样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我的老相识。你不是和我弟弟....怎么,是不是觉得抱着一郎的尾巴往上攀更容易啊....”
“你不要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样!”琴茶恼羞成怒。
二少爷皮笑肉不笑:“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琴茶,我们都是为日本人做事,今后合作愉快。”
他突然想起,是不是就像二少爷说的那样,自己是在抱着一郎的尾巴往上爬?他没想往上爬,他只是想被爱,两个人好好的过着。和生颐,和一郎,也都是一样的念头。这算不算往上爬呢?还是说他是戏子,本来就没有身份,可他也想过好日子,找个人一起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是不是本来是奢望,也算是在往上爬了?
他糊涂了。
眼前的一切都混沌了。
“砰”琴茶掏出枪来,有点失控地朝二少爷猛开几枪。二少爷一颤,一跟头再到在地上,胸前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
他安静了,像是睡着了一般,那一瞬间琴茶对他没有了丝毫的憎恶,只是觉得这张脸真像生颐,鼻子,眼睛,都那么像。他突然开始恍惚,自己是不是真的打死了生颐呢?
一想到这,他浑身战栗,一种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他跪倒在地下,对着二少爷的尸体发出一声凄锐的哀嚎。
屋里的日本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看到琴茶攥着枪跪在二少爷的尸体旁边,纷纷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一郎拨开人群冲了过来:“兔儿!”他大叫一声,冲过去,抱起地下的琴茶,摩挲着他的脸,帮他把溅到脸上的血擦干净:“兔儿,你没事吧....”
琴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地摇了摇头,:“一郎君....”
“怎么?”
“没事....”
一郎搭过琴茶的胳膊,慢慢地把他扶起来,他吩咐了手下几句,便和琴茶回了屋里。
琴茶还是有点没有缓过劲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杀人,还是自己的同胞,还是....洪生颐的亲哥哥....
生颐知道了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突然想。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什么生不生气,洪生颐已经讨厌透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第一次发脾气?从他们第一次闹别扭?他也不知道,反正自己是被丢弃了。洪生颐,说好了记得我的好,别总记得我们吵架,你怎么....
算了,都过去了。
“兔儿,”一郎端了午饭过来:“还不舒服吗?先吃点东西吧。”
这次琴茶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很主动的端了那碗鱼片汤,很快地一饮而尽。一郎对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喜出望外,琴茶放下碗,更是讨好地挽过一郎的手,顺从地依偎在一郎的怀里。
他学会了讨好,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他本以为生颐能包容他的一切,现在呢?吃一堑长一智,他懂得怎么讨一郎的欢心,一郎是他的全部,一郎怒他便怒,一郎欢喜他也跟着欢喜。一郎是他戏中的守安,又是他现实里的生颐,他现在愿意为一郎而活。因为他心里明白,除了一郎,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再爱他了...
如果一郎再丢弃了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这是北平的大热闹,报纸的大新闻,两大汉奸——洪家二少爷和琴茶为讨好日本人而自相残杀,最终琴茶击毙了二少爷。
北平人无不为此事欢呼雀跃,中国一连吃了几次败仗,整个城里都笼罩着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氛。这好歹算是一个好消息,汉奸的死算是结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疙瘩。
消息传到洪家,洪老爷一时血压升高,背过气去,再也没有醒来。虽然他无数次仇恨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儿子,可是知道了儿子死亡的消息,他还是痛之入骨。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洪家的子孙!洪家一夜之间两桩白事,曾经的富室豪家忽然就垮了,罪魁祸首居然是琴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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