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找,是吴小姐。
“什么事?”生颐把他请进屋里,主人般的给她倒了杯茶。吴小姐身上喷了英国朋友送的香水,琴茶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吴小姐可擦的真香。”吴小姐莞尔一笑:“说笑了,琴老板屋里也够香的。”“哪里哪里,我哪里香得过你。”琴茶一面没好气地说着,一面收拾了昨晚的唱片,整整齐齐放在书架里。
生颐感觉到气氛不对,打圆场道:“所以,吴小姐一大早找我,什么事呢?”
吴小姐看了一眼琴茶:“嗯...我想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不用”生颐微微摇了摇头:“在这里说吧,他也不是外人。”
琴茶耸了耸肩,一转身又躺回床上,他的猫咪从窗口溜进来,琴茶抱起它,顺了顺它的毛,用手指逗着它玩儿。
“上面下了命令....”吴小姐刚开口,生颐就朝琴茶招招手:“兔儿,你也过来吧。”
“可别”琴茶抱着猫咪翻了个身,把它紧紧搂住,把脸埋在它蓬松的皮毛里,道:“我对打打杀杀没什么兴趣,你们聊。”
吴小姐看到了,不再去关注琴茶,从包里取出一本小册子,严肃道:“这上面的人,都是日本高级军统,都记住了,找个机会一一解决了....”
生颐思索着接过来,随意翻了翻,看到一张格外年轻稚嫩的脸,有点儿眼熟,他看眼旁边的名字,“高石一郎”
生颐暗自嘀咕,这个一郎,以前还是有几分英俊的少年,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混账德行。
吴小姐掏出笔记了些什么,继续说:“其中有几个人,明天会坐火车离开北平,我们明天也坐这趟火车,争取在车上解决了他们。”
“我们?有点可疑吧?”
“我们假扮成夫妻,就说去外面找份活干。我们今晚对好口信,别说岔了。”
“我也要去。”琴茶一边逗着猫,一边接了一句。
“琴老板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吴小姐抿着嘴笑了笑:“琴老板从小在戏园子里长大,哪里有杀人打仗的经验,万一你受了伤,好几日没法儿登台,得有多少女人伤心啊。”
琴茶笑着把猫放下来,坐起来说:“吴小姐这就是小看我了,昨天就是我和生颐一同去的。”
生颐也点点头,朝琴茶挤了下眼睛:“兔儿的身手不错呢,”
“嗯....”吴小姐又想了想:“那也不合适,你是桂川名角儿,北平谁不知道呢?万一跟在我们后面,暴露了,岂不是……”
琴茶信步走到桌边,反击道:“吴小姐多虑了,我名声是响,可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个化了妆,唱着戏的我,下了戏台子,卸了妆,谁还认的我啊?又不是人人都像生颐,守在院子门口看我练功。”这句话的含义已经够明显了,吴小姐凭借着女人特有的敏感细腻,立马明白了琴茶的意思。她一时接不上话,只得不大情愿地说:“那好吧,那一同去便是了。”
第二天,琴茶看到生颐和吴小姐二人,差点没认出来。两个人都是钱堆里长大的,平时穿金戴银的样子琴茶见多了,现在看到他俩都穿着破夹袄,顶着脏兮兮,乱蓬蓬,枯草似的头发。脸上又是泥又是土。吴小姐还戴了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灰不溜秋的头巾。
琴茶内心感叹: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吧。
三个人上了火车,琴茶左看看右看看。自从看到了吴小姐和生颐两人的打扮,琴茶现在看谁都像特务。有个抱小孩的女人,在座位上缩着,茫然地看着窗外,琴茶就想,孩子的身子下面是不是藏着枪呢?有个戴着礼貌,穿着旗袍,拿着串满了珍珠小皮包的摩登小姐,琴茶又会想,她的帽子里是不是藏了枪呢?
就这么胡思乱要着,琴茶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琴茶个子很高,微微一伸脖子,毫不费力就看到了那边,果然是一郎!他挤过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脑海里,昨天吴小姐的话突然浮现,她那本小册子里,绝对有一郎!
他的心狂跳起来,他焦灼,他不安,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每一次收到战败的消息,再想起生颐的那种感觉。
他费力地挤过人群,任凭他们踩过自己干净的鞋子,挤皱自己崭新的褂子。他被挤的晕头转向,一会不知道是谁的脚踩在了自己的脚上,一会不知道是谁的胳膊挤到了自己的胳膊...他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好不容易,他屏住呼吸,穿过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后,终于,他一把抓住了一郎的胳膊。
一郎浑身一震,飞快地转身就要出拳,看清是琴茶时惊叫了出来:“兔儿,你怎么在这?”琴茶顾不上多解释,只是低声说:“快和我走,这里危险!”他知道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自己因为这一莽撞的行为已经暴露,如果生颐误以为他出了岔子而在这个时候冲过来,生颐也会暴露。而此时车上不知还有多少生颐一样的人,正对着一郎虎视眈眈。琴茶拉过一郎的手,在狭小拥挤的车厢里,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就像是两个贪玩儿的小孩子在森林里迷了路,哥哥领着弟弟回家似的。
琴茶走到第三节车厢的时候,看到了生颐和吴小姐,他们两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琴茶拉着一郎的手,穿过人群,往车厢外面走。而琴茶直直地,坚定地看着前方,全当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寒冷中,两个人的手攥的紧紧的,热热的,在无尽的昏暗里,终于看到了一束光亮,前面就到了火车的尽头!琴茶带着一郎一转身跑出了火车,往车站外跑去。两个人跑了一阵,总算跑到了街头。天色黑了,北平亮起零星的灯光,一郎看着琴茶,傻傻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兔儿!”他叫了一声。“还笑,还笑!”琴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差点没命了知不知道!”今天一郎没有穿军装,看上去让人觉得亲切了不少。
一郎听到这话却笑的更灿烂了:“所以你救了我?”琴茶不说话了,一郎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他:“兔儿,太好了,我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我以为你不再理我了....”
“瞎想什么”琴茶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嗯”一郎点点头“是,是永远的朋友!”
琴茶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吧,这里也没多安全。”
一郎却犹豫了一下,道:“不...兔儿,今晚,我想听你唱戏”
“傻小子”琴茶笑出来:“这个点儿了,桂川哪还唱戏呢!”
“兔儿,能不能,为我一个人,单独唱一次,就唱一次...”
琴茶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好,好,我叫辆洋车,跟我到桂川去。”
此时的火车上,吴小姐气得小脸都变了颜色,俊俏的五官错了位,她咬着牙说:“洪生颐,你看看,你看看!你找来的人,没有帮半点忙就算了,还把敌人带跑了!带跑了!老天爷,他想干什么!”
洪生颐也铁青着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洪小姐的大眼睛瞪的更大:“洪生颐,你去问问,他到底是哪里人,别是日本人派来的特务!”
“行了!”一声不响的生颐也发了脾气:“别胡说!”
“老师?生颐哥哥?”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两个人赶紧闭了嘴向后看去,不由得同时惊呼出声:“李书扬?你怎么在这?”
李书扬挠挠头:“同学说出了北平有地方混口饭吃,我就想着...”
“胡闹!”吴小姐发了脾气:“说了多少次,先在琴先生家老老实实待着,瞎跑什么,还混口饭吃?琴先生是亏着你吃了还是亏着你喝了?你....”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生颐碰了碰她:“好了,一会儿引起怀疑了。”
她只得把话咽了下去,闷闷不乐地坐好。
李书扬也转了回去,把匕首往身下藏了藏,内心暗骂,昨天就听到他们三个在屋里商量了,本来今天是个解决掉琴茶的好时机,寻思着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谁知道他居然没多久就拽着那个日本人跑了,自己在车上,差点走投无路!
火车呜呜呜地发动了,消失在夜色中。
第26章 第 26 章
三天后,生颐铁青着一张脸冲到了桂川。
敲开门,琴茶正坐在门口逗鸟玩儿,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子,看上去金灿灿的,暖烘烘的。琴茶穿了一件白小褂,袖子有些长,他挽了一点上去,露出一节又白又瘦的腕子,隐隐看得到血管,他眯着那双俊美的眼,用手指轻轻顺着鸟儿的羽毛。
但是今天生颐完全没心思去欣赏他的美,他五脏六腑都像被填满了□□,就等着来到桂川,炸个寸草不生。
“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生颐刚刚站定,就吵琴茶吼道。
笼子里的鸟儿被吓了一跳,扑棱棱地展开金色的翅膀,在笼子里翻腾了一阵。见状,琴茶收敛了一点笑容,把笼子往身后拿了拿,道;“怎么,发这么大火气?”生颐咆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琴茶琴茶,你真的能耐,看不出来啊,你是铁了心想害我的吧?”琴茶的表情有一些动容了,他犹豫了一下,抬头道:“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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