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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儿爷 (九白乌鸦)


  等琴茶吐完了,漱过口。生颐帮他把地下收拾了,坐到床边,正要开口,琴茶转了个身面向墙壁,看都不看他了。
  生颐还是沉住气,开口好声好气道:“兔儿...兔儿...”
  琴茶一声不吭。
  生颐在面对琴茶的时候总是极有耐心,他又轻轻推了推琴茶,发出小狗小猫一样的声音,哼唧道“兔儿,兔儿....”
  琴茶还是不理他。
  “兔儿,我今天去听你唱戏了。”生颐开始没话找话了。
  琴茶不说话。
  “兔儿,我们该好好聊聊。”生颐的语调软下来。
  琴茶坐起来,生颐正要开口,琴茶却拉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严实,把头埋了进去。
  生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去拉琴茶的被子,谁知道琴茶紧紧抓住,生颐试了两次也无济于事。
  生颐突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琴茶显然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整个人更往墙里缩了缩。生颐把下巴搁在琴茶肩上,用手指戳了戳琴茶的脸:“唉,你干嘛,有话好好说嘛。”说着,硬是把琴茶的身子扳了过来,琴茶翻了个白眼,眼神乱飘硬是不去看他。
  “看我看我看我……”生颐捏着琴茶的下巴嘟囔道。
  琴茶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看着他,黑着脸问:“你有病啊,你上来干什么?”
  生颐说:“又不是没上来过。”
  以前是以前,两个人都瘦。现在琴茶还是很瘦,但是个子高了不少,生颐壮实了很多,两个人再这样躺在床上实在有些拘谨。琴茶的脸几乎贴在生颐的胸口上,隐约感受到生颐说话时胸腔内的震动。
  “兔儿,我错了。”生颐酝酿了情绪,开口道。
  “你有什么错。”琴茶还是不去看他。
  “我不该那样说你,那样误会你。都是我太小肚鸡肠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要怎样,我负荆请罪,这个荆....今天怕是找不到了,明天,明天可以吧?”
  琴茶有点想笑,但还是不冷不**说:“别啊,你是国家的功臣,你是英雄好汉,你能有什么错?”
  生颐听得出来琴茶还在生气,但好歹是愿意开口说话了。他便嬉皮笑脸的凑到琴茶耳边:“我没想到以前的那些东西你都还留着。”琴茶瞥了他一眼:“以前那些事儿你不也都还记得吗?”
  “对啊。”这句话正中生颐的下怀:“你还留着,我还记得,这说明我们都没有背叛对方,误会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说好的一刀两断,洪少爷可别出尔反尔。”
  生颐赶紧说:“割袍断义,说得轻巧。这么多年情感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琴茶说:“算了吧,洪少爷,你心太大了,万里江山,民间疾苦。哪里还容得下我?”
  “容得下容得下。”生颐说“我是国家的一部分,但你是我的全部。”
  山河万里,都是你。
  琴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兔儿,兔儿,你原谅我了?!”生颐有点兴奋过度,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动静小一点。”琴茶皱眉,脸上却带着笑意。
  “好好好”生颐又回到被子里,一手摸过琴茶的脸庞。琴茶就这样靠在生颐怀里,他拉过生颐的手,两只手重叠在一起,掌纹相交错,溶于彼此掌中。
  生颐笑了,握过他的手,十指相扣,他说:“这几年个子长了不少,手怎么不长?”
  琴茶的手很小巧,又白又细,唱戏的时候在水袖里似漏非漏,遮遮掩掩,很好看。琴茶说:“哪里不长?是你的手太大了。”
  左耳听到心跳,右脸感受掌纹。琴茶贪恋他的怀抱。
  夜深了,这一夜琴茶睡的很不踏实。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总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生颐,离开他八年了,踏过无数的尸体和残骸,他们还能完完整整的相拥而眠,琴茶还奢望什么呢。
  他把生颐搂的很紧,他总怕这是场梦,醒来什么都没有,剩下空荡荡的半边床。只有半梦半醒之中,琴茶感受到生颐的温度才得以安心。
  天亮了,两个人都还没醒,便有伙计来敲门。生颐起身去开门,那伙计说:“洪少爷,有人找您有事。”
  洪生颐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说罢走进屋里来,琴茶被这动静惊醒了,起身问生颐:“怎么了?”生颐说:“有人找我,我先去洗漱。”
  琴茶也起身去收拾,一边道:“中午忙完了一起去吃饭吧,有家烤鸭不错,这次我请你。”
  “呦”洪生颐洗了把脸,笑道:“琴老板要请我吃饭?怎么?这八年赚大发了?”
  “哪有”琴茶笑了笑“小鬼子听戏不给钱,桂川基本没什么收入,勉强过日子罢了。”
  生颐皱了眉:“北平这么乱了?”
  “可不,前一阵子活埋了一个村子的人。”
  “活埋?”
  “嗯,起初我还以为只是浅浅地埋进去,还妄想趁鬼子走了去救他们,等我到了,地下....”琴茶说着说着,自己也突然一阵不舒服,有点恶心起来。
  生颐不说话了,默默得洗完脸。脸色是不大好看。
  琴茶察觉到什么,开口说:“那个一郎,他...他不打仗的,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人很好的,和他们不一样....”
  “够了,别提他!”生颐有些发怒了。
  琴茶不说话了,也想发怒,但还是忍了。生颐也不说话了,他不想刚和好又吵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生颐觉得不如把话说明白了:“对了,你还会用枪了。一郎教你的?”琴茶嗯了一声,生颐继续说:“嗯,你的枪是他送你的?”琴茶不说话了。生颐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枪是日本产的,我看得出来。”
  见琴茶不说话,生颐说:“把枪还给他,我给你一把新的。”琴茶一言不发,许久才说:“你还是针对他?”生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哪有,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他给你送东西罢了,以前我不也是?不喜欢别人给你送东西,是他还是别人,我都一样。”
  琴茶半信半疑地说:“好。”又接道:“生颐,他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对他怎样。”
  气氛又凝重了起来,两个人都不肯退让。
  最后生颐拿过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说道:“中午等你吃饭,不见不散。”
  “好”琴茶说:“头发该剪了。”
  “晚上陪我去剪吧。”
  “好”
  生颐笑了笑,披上外套:“那我先走了。”
  “等一等!”琴茶又叫住他。
  “怎么了?”生颐踏出门的脚又收回来。
  战乱纷飞,灾祸连绵,说不定哪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有些话我一定要跟你讲。
  我爱你。
  但是,琴茶想了想,说:“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爱你。





第24章 第 24 章
  这是自生颐来了之后,琴茶第一次单独约一郎出来。
  他们约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第一次一郎请他在外面吃饭,就是这家店。
  虽然下雨,但是琴茶还是早到了些,没想到一郎到的更早。他穿着和服,让琴茶忍不住想到几年前的新年。
  日本的樱花很好看,榻榻米很舒服,料理很好吃,如果他们不这么残暴嗜血,琴茶会热爱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文化。
  “兔儿”一郎看到他,立马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琴茶只是淡然地一笑,似乎有什么心事。
  两个人相对而坐,琴茶很紧张,手心全是汗,他的手在底下抠着一小块桌腿上翘起来的木碴,即使是木碴刺进指甲里也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查觉。
  一郎拔了酒瓶的塞子,晃了晃,问:“兔儿,你要喝酒吗,上次你醉了...今天,你还喝吗?”
  琴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把酒杯递过去,一郎笑着给他倒上,关切地问他:“你今天是怎么了?”
  酒还是那种酒,上次让他醉,这次让他格外清醒。
  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头一路滑到胃里,刚才闷热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冷汗又冒了出来。
  琴茶没有这么紧张过,第一次上台都没这么紧张。他把手伸向腰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取出那把小巧的□□,推在桌上,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一郎君,这把枪还给你....”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一郎努力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怎么了?”
  琴茶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没有动枪,却好像把枪开到了一郎心口上。
  其实他来的时候早都打好了腹稿,哪句话要怎么说,用什么语气,他都在脑海中演习了无数次。可是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他的舌头和牙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的,没有枪....不太安全的”一郎的语气也有些僵硬,他的中国话变得更不流畅。
  琴茶说:“这....没关系。”
  两个人又沉默了,气氛更加尴尬。琴茶的汗水要顺着眉毛淌下来了,一郎伸出手,用手指帮他轻轻揩去。“别紧张。”一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他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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