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用日语柔软的语调道了声对不起,立马崩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何栓子,栓子….和琴茶,差别太大了吧。”
琴茶无奈地揉了揉眉头,早知道一郎笑得这么夸张自己就不提这档子事儿了。
一郎笑着抹了把眼泪“琴老板,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呢,不会是栓子吧。”
琴茶喝了很多一郎带来的日本酒,他酒量不太好,很快就醉了。醉意汹涌让他总依稀觉得一郎很像少年时期的生颐,爱笑,笑起来声音很大,很爱说话,叽叽喳喳没个完…
酒精一点点把他吞噬,让他总恍惚那些旧时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了笑“叫兔儿也行。”
“兔儿”一郎也笑起来“好名字,兔儿,我知道,嫦娥奔月,身边有只兔儿。”
琴茶点点头“是那只兔儿。”
一郎又把酒倒满“在月亮上的…兔儿….月亮是好月亮,你们中国人,我明白的,美好的事物,都叫花好月圆,明月芦花….”
琴茶笑了,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好一个花好月圆,好一个明月芦花,洪生颐,我好想你…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在泪光氤氲中抬头,看到一郎的脸上也满是泪痕,他笑了一下,坐到一郎旁边“哭什么,你想家了?”一郎点点头“有点”他看了一眼琴茶,帮他把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头发取开,说道“你好像一个人。”
琴茶愣住,悄声道“你也好像一个人。”
“兔儿,新年快乐。”一郎顺势躺在琴茶怀里,用别扭的中国话说。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偏差,琴茶觉得躺在自己怀里的就是十六岁那年的生颐。
桂川新年因为一郎的不请自来而无比平淡冷清,但是除夕夜,桂川还是包了饺子,买不到肉和新鲜的白菜了,饺子只有很小的馅儿,但琴茶尽了力不让孩子们失望。
琴茶端了饺子进东屋,那个***康复的差不多了,脸色渐渐红润了些,他早想走了,琴茶怕他出去有危险,执意让他等过了年再走。
那个***咬了一口饺子,脸色一变,定定地看着琴茶“你是…洪家的人?”
“什么?”琴茶没反应过来。
“少爷!”那人叫了一声,“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我不是洪家的人。”琴茶连忙把那人扶起来。
“不,这饺子就是洪家的做法,我们家三代都是洪家的仆人,这种做法我最清楚!”
“我真不是洪家的人,你连自己主子都不认得吗?”
“我是帮洪家拉货的,只知道洪家有三个少爷,但是没有打过照面。洪家是我的恩人,一二九运动后,我看到***招兵的告示,我去找老爷,求他放我去参军。没想到老爷非常支持我,给了我不少钱让我路上用…还好,我杀了不少鬼子,我没有让他失望。后来我听说,洪家的小少爷也去参军了,能遇上洪家这样的人,是我这辈子的福气,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当牛做马去报答他们!”
琴茶站在原地,高高在上的少爷可以奔赴沙场,平时低眉顺眼的仆人也能冲到前线去。可自己呢,自己还是唱着戏,唱着那些儿女情长的故事。他总是自欺欺人地想,他只要能唱戏就好了,别的他都不在意。
可是,台下坐的是马褂和旗袍,还是和服和木屐,感觉能一样吗?
他还是想要以前的北平,想要作揖而不是鞠躬,想要油条焦圈而不是生鱼片,想要以前和生颐的日子。
他突然也无比剧烈地渴望北平能收复。
此时,一个伙计又风风火火跑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伙计贴在他耳边低声道“班主,那个日本人又来了。”
琴茶点点头“知道了”他对那个***说“你先好好休息吧,什么事都不要太急。”
琴茶出门去,一郎站在门边,看琴茶朝他点点头,才走进来。“外面冷,进屋吧。”经历了新年的那天晚上,琴茶对一郎不但没有厌恶感了,反而生出一种爱怜和同情来,他总觉得一郎是个心里有事的人,就像自己一样。
一郎跟在琴茶身后,哼出点什么,琴茶一听便笑了“《龙凤呈祥》?谁教你的?”一郎也笑着挠挠头“听你唱了一出,就记住了一点。”
琴茶含笑点点头“你从我这偷了手艺,是不是也得教我些什么?”
一郎乐了,蹦蹦跳跳走到琴茶面前“你想学什么?歌舞伎吗?”
琴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一眼一郎的腰间,很认真地说“教我用枪吧。”
过了一上午,琴茶还在院里练习,一郎抱着肩在旁边看着,称赞道“你枪法很准啊,兔儿。”
琴茶专心地直视前方,瞄准,开枪,又中了。
“你真的很有射击的天赋,考虑考虑做个狙击手吧”
琴茶笑了“开玩笑了,我连□□都只用了一上午。”
“任何事物都不是靠练习时间决定的,你愿意付出更多,就可以比别人更快的成为某个领悟的顶尖人物”。
生颐走了这么久,琴茶在冬天是格外容易想念他的。
以前每个忙年,生颐都会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最忙的时候洪家人是顾不上生颐的,他可以安心地在洪家待一整天。
他醒的永远比琴茶早,但他喜欢装睡 ,眯着眼睛看琴茶小心翼翼从他的臂弯里睁开眼,蹑手蹑脚爬起来,帮他盖好被子,一个人轻手轻脚去洗漱。
冬天的早晨起床是相当困难的,可是在桂川会截然不同,他总会在琴茶起身后没多久也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从琴茶身后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刚睡醒的毛茸茸的头发上。
琴茶的头发留得有点长,像个姑娘。生颐拿着梳子帮他笨手笨脚地梳好“不剪了吗”生颐问“别了”琴茶摸了摸头发“留着吧,从小习惯了,你不喜欢吗?”
“没有”生颐揉揉他的头“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琴茶和他一起去外面买早饭,琴茶大清早起来总会犯迷糊。
“我觉得不真实”琴茶看着热气腾腾中,坐在自己对面的生颐。
“怎么了,没睡醒吗。”生颐把包子递到琴茶嘴边,琴茶咬过去,生颐大喊“慢点兔儿,咬到我手指了”琴茶连忙松口,忍不住大笑起来,又被狠狠地呛了一下,扶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生颐过去拍他的背“你怎么这么坏,咬到我这么开心吗”
琴茶一边咳嗽一边笑“我感觉我们好像老夫老妻。”
琴茶总会巧妙地试探地试探生颐的态度。
他偷偷一瞥,想去看生颐的脸色。
生颐说“什么老夫老妻,净瞎说。”
“嗯”琴茶点点头,心里一阵难受“算了…”
生颐把琴茶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少奶奶这么漂亮,怎么也应该是我生意八抬大轿娶回家的新媳妇儿啊。”
琴茶还没有反应过来,生颐却突然靠近,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上。
“干嘛啦”琴茶有点发毛。
“你的耳朵下面为什么有条疤”
“我们不比你们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啊,有疤不是很正常?”琴茶喝了一口粥,“我身上还有疤呢,第一次登台,那衣服穿的不对,但是我不知道,演到一半我觉得疼,可是没法停下来。我忍着痛唱完戏,下台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一根绳子已经嵌进我的皮肤里了。”
“哪里?”生颐觉得一根无形的绳子也嵌进了他的心脏。
“脖子后面,背上一点。”琴茶说着就解开衣服扣子,领子顺着滑下去,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
那条伤疤像一只巨大的蜈蚣,蛰伏在琴茶背上,像是耀武扬威地展现他所有的苦难。
“疼不疼?”生颐小心翼翼摸上去 。
“不用那么小心,当时我都没觉得有多疼。”
生颐把手掌贴上去,琴茶的肌肤又亮又滑,像一块玉。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可能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救得了你自己,但是你救不了我。”但是琴茶忍住了,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要融在生颐的掌心里。
生颐说“他们能见你在台上光鲜亮丽,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却能见你衣衫不整埋头喝粥的样子,能见你赤着脚生火的样子,有这福份真好。”
“这有什么,”琴茶笑“戏子也是人,又不是永远那么美,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我是说,能见到你所有的样子,拥有你的一切,真好。
第15章 第 15 章
台儿庄大捷。
卖报童把这个消息喊得格外响亮,琴茶听到了,守安也听到了,琴茶吩咐道“守安,快去买份报纸来。”守安很高兴地应了声“得嘞!”收到好消息,办事都积极了不少。
一开门,恰好一郎在门口正要敲门,守安先被他吓了一跳,转而讽刺道“又来啊,吃了败仗也不往心里去。”
一郎习惯了守安像条金毛犬一样对他呲牙咧嘴的模样,他索性无视他,而对里面喊道“兔儿,你在吗?”
“在啊,我在!”
琴茶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这个好消息让他紧皱的眉头难得舒展了,他很久没有收到生颐的消息了,他想他,有时候甚至想的不可忍耐,他恨不得立马去找他,可是生颐再也没来过消息,他只能靠有关他的一点一滴来滋润因为思念而干枯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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