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自己死去冷掉的意念和心。
然而不过一天,化作灰烬的心却死灰复燃,在他胸膛里剧烈地跳着,跳得他心乱如麻。
叶邵……叶邵。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魏柏言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的手指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停留了许久,终于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嘟嘟地响了起来。
魏柏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有意地转过身,用座椅靠背来试图遮挡办公室任何可能投来的视线,手毫无节奏地敲打着椅子,发出混乱急促的噪音。
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那个人打给他做什么?他会问什么?他是在意自己晚上没有回去吗?……
然而等待却意外地漫长,机械单一的声音响了许久,电话迟迟没有被接通。魏柏言从未觉得等待如此难熬。在魏柏言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完、指头都要被敲红时,那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魏柏言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他忍不住又拨了一次。
——无人接听。
这算是什么?
魏柏言隐隐有些怒气,他看了手机许久,咬咬牙,决定不再想任何关于叶邵的事情。他将手机重新放回裤袋里,重新投入工作。
夕阳西斜,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魏柏言一天下来都状态不佳,他一直想东向西,难以集中精神。整个下午都没有什么进展,他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捏了捏鼻梁。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地,魏柏言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时候,他还故意低沉地道:“喂?”
“魏先生,你家没人吗?”
没有他预想到的声音,电话那头是个女声。魏柏言认出那女声是她雇的钟点工的声音,他道:“Lisa?”
“对呀,”Lisa说道,“魏先生你又忘了今天下午我来打扫啦?你还没到家吗?”
魏柏言确实忘记了。但他想起他没来得及给叶邵钥匙,叶邵应该是在家的,便说:“家里是有人的。”
“家里有人?”Lisa有些疑惑,“可是我按了很久门铃都没有人啊。”
没有人?
魏柏言想起今天早上打的那两通电话叶邵都没有接,而他现在人又不在家。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不安愈发剧烈,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我知道了。Lisa,你先回去吧,我下次一定记得。”
魏柏言将手机放进裤袋里。他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将电脑关掉,连桌面上的文件都没有收拾,走到门口关了灯,一边穿上大衣一边往外走去。
经过办公区时候,平头职员抬起头说:“魏经理?你要去哪儿啊?”
“回家。”
“回家?现在还不到六点啊。”
“急事。先下班了。” 魏柏言的脚步有点急,他迅速地丢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法务部的职员都听到这句话了,目瞪口呆。那个加班狂魏柏言,竟然要早退了?
魏柏言赶到家里的时候,大冬天的,他竟然出了一身汗。他的心莫名地跳得厉害,跳出了一阵阵心悸。魏柏言宁愿相信自己多想了,想要说服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但他的手出卖了他。他抖着手拿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了钥匙孔,终于打开了门时,他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大厅很空荡荡的,整个屋子安静得吓人。落地窗没有关紧,带有泥草腥味的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将白色的窗帘吹得飘荡起来,晃晃悠悠。
“叶邵?”
魏柏言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朝屋里走去。还有走几步路,他便隐隐约约地,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地上有一只手。
魏柏言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四周安静得过分。那只手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没有任何力量。
魏柏言快步走进侧卧里,打开了灯。
侧卧里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叶邵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形若枯槁。他低垂着头,身体蜷缩成团,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睛死死地闭着,没有任何声息。
而在叶邵手的不远处,手机静静地躺着,屏幕支离破碎。
魏柏言呼吸凌乱,他迅速地走过去,双膝跪了下来,去碰那个人。那个人的身体烫得灼手,他的手指不禁一缩,但还是试图去摇醒眼前的人。
“叶邵?叶邵?”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叶邵,你怎么了?你回答我?”
叶邵没有任何反应,魏柏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掐叶邵的人中。
叶邵的身体动弹了一下,但魏柏言还没来得及欣喜,他便看到叶邵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完了之后,叶邵折起腰,脸色煞白,手紧紧地抓着魏柏言的衣角,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嘴里发出了“嗬嗬”漏气的声音,他的手用力得骨节都发白了起来。
魏柏言手无足措,他听到叶邵艰难地说了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那人的话,叶邵却闭上眼睛,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捂着膝盖,头往他怀里一撞,惨叫一声:
“呃啊——”
那声音撕心裂肺,喊得魏柏言那瞬间肝肠寸断。
叶邵一直隐忍,他从未见过叶邵因为疼痛而如此状似疯狂的样子。魏柏言原先本以为叶邵只是高烧昏迷,可是叶邵的样子却告诉他他错了。他抱着叶邵道:
“你哪里痛?你告诉我,你哪里痛?”
叶邵在喊叫出声之后,失了力气,在魏柏言怀里颤抖得跟秋风里的枯败的落叶。他意识不是很清醒,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呼吸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断,根本说不出话来。整张脸灰败得吓人。
魏柏言脑袋里绷紧的那条线刹那断开。他抱起叶邵,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冲。
“叶邵,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外面的天黑得吓人,天空阴沉得随时要坠落下来。上了车后,魏柏言让叶邵平躺在后座,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拼了命地往医院开。叶邵喘得厉害,每喘一下就极其艰难辛苦,眼神涣散,好像又要昏迷过去了的样子。
魏柏言只瞥一眼,急得眼睛发红,他吼道:“叶邵!你保持清醒!别睡过去!”
“柏言……”
“我在,我在。”
叶邵气若游丝,那吊着的最后一口气好像随时要断了。但他却坚持一声声轻喘着唤道:“柏言……你,你回来了?”
魏柏言没有办法回头去看那个人,急忙道,“对,我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听到叶邵的话,魏柏言的手猛地一抖,车子一歪,车轮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来。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叶邵断断续续地说。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像条濒死缺氧的鱼,攒紧拳头,面色铁青,眼睛里满满当当的悲怆。
“别说了。医院快到了。”魏柏言也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叶邵,说道,“你会没事的。”
“不……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魏柏言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他的心仿佛从高处摔下,碎得稀烂。巨大的惶恐从深处升起。
叶邵好像要拼尽全力一样,从座椅上支起身体来,他望着魏柏言,从喉咙间挤出破碎的话来:
“柏言,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无可抵赖。只是……我从未不喜欢过你。”
魏柏言还未来得及去咀嚼这泣血的字字句句,那人却带着哀求,字字诚恳,说出了让他万箭穿心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去死?”
天边炸响了一记闷雷。
倏尔,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奋不顾身地砸在了车上。
叶邵将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魏柏言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的手颤抖得厉害,那人的话语和之前的回忆交叠在一起,成了最锋利的刀刃,搅得他的心血肉模糊。他的舌尖发苦得厉害,心隐隐作痛,他自食其果,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一次次身体力行地让叶邵认为自己讨厌他。他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叶邵重新相信他?
“我……”
魏柏言欲言又止,声音细若蚊蝇。他从未觉得这么无力过。
那个人说出那句话后,身体失去了支撑,脑袋一垂,晕了过去。
宝马一路没命地开向医院。
医生将叶邵推进急救室的时候,魏柏言一路跟着推车跑。那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毫无生气。直到魏柏言被关在急救室外面,红灯亮起时,魏柏言跟被抽去骨头似的,挨在墙上,整个人憔悴得吓人。
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第十八章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
医院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隔着玻璃窗,能够看到大雨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洗刷得一干二净。一条扭曲的紫色的闪电划过天际,映得急诊室的走廊惨败一片,惊天的雷轰然炸响。
魏柏言靠在墙上,他无数次在想:如果自己第一时间接到那个人电话会怎样。